叶寒如一道黯淡的流星,急速坠入他那偏僻幽深的山谷。
甫一落地,他便反手打出数道法诀,将洞府入口的禁制层层激发。
直到那层无形的屏障散发出令人心安的微光,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的窥探。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后背的凉意才清晰地传来——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
他快步走进简陋的静室,盘膝坐下,洞府内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石壁上水珠滴落的轻响。
“呼……”
叶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锐利如鹰,开始反复咀嚼今日丹霞殿中的每一个细节。
“先是轻描淡写点破我伪灵根筑基的根基稳固、法力精纯,这倒不算意外,结丹修士眼力非凡。但紧接着……”
叶寒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石面,
“她竟能一眼看穿我刻意隐藏的神识强度!远超筑基初期?这略有增长的借口,她信了几分?”
他心中警铃大作。
神识是他最大的底牌之一,也是他能在同阶修士中周旋甚至反杀的关键。
被一位深不可测的结丹后期大修士看穿,这感觉如同赤身裸体站在冰雪地之郑
“然后便是西侧竹林……果然是为此事而来!”
叶寒眼中寒光一闪,
“时间上颇为巧合……哼,这哪里是巧合?分明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她看似例行公事的问询,那双眼睛却像能穿透皮囊,直窥神魂!每一息都像是在刮骨刀上行走。”
“最后赐下《青囊药性初解》……”
叶寒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枚温润的青色玉简,神识谨慎地扫过,确认没有任何附加的追踪或探查禁制,才稍稍安心。
“此物确实珍贵,对炼丹和灵植都大有裨益。但这究竟是示好拉拢,还是……一种安抚麻痹?亦或是将我更深地绑在百草峰这艘船上,便于观察?”
叶寒将玉简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微微发白。
李灵玉的态度太过于高深莫测,平静温和的表面下,仿佛潜藏着深不见底的旋危
赐宝的举动,更像是在投石问路,观察他的反应。
“看来,就算是在这看似清静的百草峰上,也绝非避风港。”
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存本能的紧迫感再次攫住了他。
他不再犹豫,将玉简珍而重之地收起,盘膝闭目,开始运转功法。
唯有不断提升实力,才能在未来的惊涛骇浪中搏得一丝生机。
丹霞峰顶,流云筑。
这里是李灵玉真正的清修洞府,位于丹霞殿后方,被氤氲的灵气云雾环绕。
洞府内陈设古朴雅致,一尘不染。
月光石柔和的光芒洒在万年寒玉雕琢的案几上,映照着几件精巧的青玉髓茶具。
空气中弥漫着比丹霞殿更为纯粹、凝练的草木精华气息,闻之令人灵台清明。
林婉恭敬地为师尊斟上一杯灵气盎然的雾隐灵茶,淡青色的茶水在玉杯中微微荡漾。
她看着师尊平静无波的侧脸,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师尊,今日观叶师弟应对,虽然紧张,却也还算沉稳。”
“您似乎……对他颇为看重?”
李灵玉端起玉杯,动作舒缓,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青色光晕,仿佛在与杯中的灵韵交融。
她并未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透过缭绕的水汽,仿佛在凝视着虚空中无形的丹道轨迹。
半晌,那温和如春风拂柳,却又带着岁月沉淀力量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伪灵根筑基,万中无一。”
“能成者,无一不是心志坚毅、机缘逆,或两者兼具之辈。”
“叶寒此子,根基打磨得异常扎实,法力精纯度甚至胜过不少三灵根弟子,此非侥幸二字可以解释。”
“更难得的是……”
她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
“其神识之凝练雄浑,远超其境界表象。这绝非一株寻常滋养神魂的灵草能造就的。”
“荒古秘境……或许只是他愿意让我们知晓的一部分。”
林婉闻言,美眸中异彩连连,随即又想到关键:
“师尊的意思是……他可能隐藏了更大的秘密?那西侧竹林之事,您真的相信与他无关?”
李灵玉放下玉杯,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一道无形的隔音禁制瞬间笼罩了整个流云筑,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她看向林婉,眼神变得异常深邃,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竹林惨祸,尸骨无存,现场只余狂暴的雷霆毁灭之力……这绝非寻常筑基修士争斗能造成的景象。”
“执法堂查不出源头,并非无能,而是此事背后,牵扯的恐怕并非简单的宗门恩怨。”
“师尊,您是……” 林婉心中一惊,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
“魔踪已现。”
李灵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近年来魔教行事越发肆无忌惮,渗透无孔不入。”
“正道五派之中,早已被他们安插了无数暗子。”
“荒古秘境之行,我五派弟子损失如此惨重,岂是偶然?”
“种种迹象表明,这更像是魔道六宗在战前进行的一次大规模清洗和削弱!”
“他们,很可能快要按捺不住了。”
林婉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来,叶师弟他……很可能是在荒古秘境中无意间撞破了某个魔教奸细的身份或阴谋,才引来这杀人灭口的祸事?”
“若真如此,岂不是应该立刻让他指认奸细,肃清内患?”
“指认?”
李灵玉微微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洞悉世事的睿智与一丝无奈,
“谈何容易。其一,叶寒所言,目前只是孤证。其二,他若真知道什么,对方必然位高权重或隐藏极深。”
“打草惊蛇,只会让真正的毒蛇提前遁走,甚至可能引来更疯狂的报复,置叶寒于死地。”
“其三……此事盘根错节,涉及之深,恐怕远超你我想象,绝非揪出一两个奸细就能解决。”
她站起身,走到洞府边缘,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仿佛在凝视着宗门乃至整个正魔两道的未来风云。
“此事关系重大,已非一峰之事。”
“过些时日,我会亲自去青云峰面见掌门师兄,将荒古秘境的异常、竹林惨祸的疑点,以及……叶寒此子的特殊性,一并禀明,请掌门定夺。”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林婉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与告诫,
“婉,此事水深难测,你修为尚浅,切莫卷入其郑”
“安心修行,提升实力,方是正途。有些旋涡,不是你现阶段能触碰的。”
林婉心中一凛,知道师尊是为自己好,连忙躬身应道:
“弟子明白,谨遵师尊教诲。”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忧虑与思索的光芒却并未散去
剑峰,听涛崖。
夜风凛冽,吹动着陡峭悬崖边的古松,发出呜咽般的松涛声。
这里是剑峰长老萧逸的静修之地,视野开阔,可俯瞰下方云海翻腾。
吴青涯神情凝重,站在师尊萧逸面前,这位以剑道刚猛凌厉着称的结丹中期剑修。
此刻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身形如崖边孤松般挺拔坚韧。
“师尊,弟子有要事禀报!”
吴青涯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急牵
他将叶寒告知他的关于往生堂长老陈默亲传弟子疑似修炼魔功的消息,以及自己的一些担忧,原原本本地了出来。
他着重描述了叶寒当时的谨慎态度和那份情报的骇人程度。
萧逸听完,久久未语。
只有崖边的风呼啸而过,吹动着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缓缓转过身,面容刚毅,眼神却如同深潭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吴青涯年轻而带着愤慨的脸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枚古朴玉扳指。
半晌,萧逸才沉声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沉的凝重:
“青涯,此事……到此为止。”
“师尊?!” 吴青涯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以为师尊会震怒,会立刻下令彻查,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反应。
“并非为师不愿深究。”
萧逸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吴青涯,望向了更深远、也更黑暗的某处,
“你可知,指控一位实权长老的亲传弟子修炼魔功,意味着什么?”
“这已非简单的个人行为,一旦掀起波澜,足以震动整个宗门!”
“牵扯之广,后果之重,绝非你一个筑基弟子所能想象,更非你能承担!”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此事干系太大,疑云重重,背后牵扯的力量盘根错节。”
“你贸然深入,非但查不出真相,反而可能将自己和那位叶师侄一同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此事,为师会亲自向掌门真人密报,由宗门最高层定夺。”
“你,立刻收手,绝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包括那位叶师侄!明白了吗?”
吴青涯看着师尊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一丝……忌惮?
他心中翻江倒海,有不解,有憋屈,但更多的是对师尊判断的信任和对那无形庞大压力的惊惧。
他低下头,艰难地抱拳:“弟子……遵命。”
“嗯,去吧。记住我的话,守口如瓶,潜心修炼。”
萧逸挥了挥手,再次转过身去,重新化作那尊凝视云海的孤峭身影。
吴青涯默默行礼告退,御剑离开听涛崖。
夜风灌入衣袍,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回头望了一眼师尊那融入夜色的背影,又想起叶寒那张看似平静却隐含忧虑的脸。
“此事绝不简单!师尊的反应如此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忌惮?”
吴青涯的心沉甸甸的,
“叶师弟……他处境恐怕比我预想的还要危险!必须尽快想办法提醒他,让他千万心!”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储物袋中一枚特定的传讯符,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夜空中,两道来自不同山峰的传讯符,几乎在同一时刻,悄无声息地射向青云峰顶那象征着宗门最高权力的大殿方向。
一场关乎青云宗命阅巨大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色下,悄然酝酿。
而叶寒所在的山谷洞府,依旧沉寂,只有他均匀而深长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规律地起伏,如同蛰伏的凶兽,默默积蓄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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