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着一件从沉船湾找到的、带着霉味但还算厚实的旧斗篷,坐在船尾。没有月亮,星光也黯淡,海面黑得像化不开的浓墨,只有船行时激起的些许浪花泛着微弱的磷光。绝对的黑暗与寂静,容易滋生幻觉和恐惧。我仿佛能听到深海之下,有庞然巨物缓慢游弋的摩擦声,有古老怨魂的低语,甚至……有那“永黯”意志跨越无尽虚空投来的、冰冷淡漠的一瞥。
我甩甩头,驱逐这些杂念。目光落在前方萧玄曜休息的背影上。他即使睡着,身体也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暴起战斗的紧绷姿态。海神戟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他背负的太多了。帝国的倾覆,太后的安危,兄长的悲剧,臣民的期待,现在又加上了拯救苍生的重担,以及对我体内隐患的担忧……那副帝王的坚硬外壳之下,该是怎样的疲惫与挣扎?
我想起在幻光星海,他毫不犹豫地将最后的力量用来护住我;想起在观星塔前,他面对代行者也寸步不让;想起刚才在摇篮礁,他挡在重赡陈锋身前,背影如礁石般不可撼动。
心里某个地方,软软地塌陷下去,又酸又涩,涌起一股想要靠近他、分担哪怕一丝沉重的冲动。
但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我的力量还不够稳定,我甚至无法完全掌控自己体内的光与暗。贸然靠近,或许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我将目光投向更远的黑暗,强迫自己思考信标、思考混沌带、思考如何更快地提升实力。星图在意识中缓缓展开,那些复杂的轨迹线与能量标识,如同书。
不知过了多久,际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黑暗开始退潮,海面的轮廓逐渐清晰。就在第一缕微光即将刺破夜幕的刹那——
海藻舟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顿,像是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屏障!
不是触礁的剧烈震动,而是一种柔韧的、带着排斥力的阻滞感!
我瞬间惊醒,萧玄曜几乎同时弹身而起,海神戟已握在手郑汐月也惊醒了,警惕地看向四周。
我们看到前方的海面上,弥漫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雾气。雾气如同一条巨大的绶带,横亘在我们航行的方向上,左右延伸,望不到尽头。刚才的阻滞感,正是来自这层雾气。
海藻舟停在了雾气边缘,微微震颤,仿佛有些不安。
“这是什么?”汐月游到船边,伸手想去触摸那雾气。
“别碰!”萧玄曜低喝阻止。
但已经晚了。汐月的指尖刚刚触及雾气边缘,那看似无害的灰白色便如同活物般,瞬间缠绕上她的手指!
“啊!”汐月低呼一声,猛地缩回手。只见她修长的手指上,缠绕着几缕灰白雾气,那雾气正在试图往她皮肤里钻!更令人心惊的是,被雾气接触的部位,鳞片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暗淡!
“是‘时光尘霾’!”萧玄曜脸色一变,海神戟一挥,一道湛蓝光晕扫过汐月的手指,那几缕灰白雾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细微的“嗤嗤”声,迅速消散。
汐月看着自己手指上失去光泽的鳞片,心有余悸:“时光尘霾?传中在现世边缘、时空薄弱处才会偶尔飘散的……能加速万物衰老腐朽的尘埃?”
“不止是衰老。”萧玄曜凝视着前方茫茫的灰白雾带,眼神凝重,“它能侵蚀能量,混乱感知,甚至可能让陷入其中的人或物,永远迷失在错乱的时空片段里。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除非……”
“除非我们靠近了某个时空异常点,或者……这片海域的时空结构本身就不稳定,受到了混沌带的长期影响。”我接过话头,想起了星图上对目标区域“规则扭曲”的标注。
“能绕过去吗?”汐月问。
萧玄曜感知了片刻,摇头:“雾带太宽,感知不到边际。而且……”他指了指海藻舟,“它似乎也在犹豫。强行穿越,风险极大。”
就在我们犹豫之际,灰白雾带的深处,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橘黄色的光芒。
那光芒很稳定,不像是自然现象,更像……灯塔?
紧接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断断续续的歌声,顺着海风,飘了过来。
那歌声古老、苍凉,用的是一种晦涩的语言,听不清具体的词句,但旋律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歌声传来的方向,正是那橘黄色光芒所在之处。
“有人……在雾带里面?”汐月难以置信。
他看向我,又看了看重赡陈锋和昏迷的影鳞卫,最终做出了决定:“海藻舟,朝那光芒方向,缓慢前进,保持最高警戒。无心,汐月,护住伤员。我开路。”
海藻舟似乎理解了指令,周身藤蔓微微收紧,散发出更浓郁的生机绿光,形成一个相对稳固的护罩,然后缓缓驶入了那片死寂的灰白雾带。
一进入雾带,外界的光线、声音瞬间被隔绝。只剩下船身绿光映照出的方寸之地,以及前方那一点越来越清晰的橘黄光芒。灰白雾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不断试图侵蚀护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海藻舟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仿佛在粘稠的泥沼中前校
歌声越来越清晰,那苍凉的调子,像是在呼唤迷途的旅人,又像是在诉着被时光遗忘的孤寂。
我们全神戒备,朝着那唯一的光亮,艰难前校
不知航行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终于,前方的雾气开始变淡,那橘黄色的光芒越来越亮,逐渐显露出它的真容——
那是一座孤悬于灰白雾海中的、的礁石岛。岛屿不过方圆几十丈,中央最高处,矗立着一座低矮简陋的、由黑色礁石垒砌而成的石屋。石屋的顶端,一根歪斜的木杆上,挂着一盏古老的、玻璃罩已经布满裂纹的防风油灯,那橘黄色的光芒,正是由此发出。
而在石屋前,一块平坦的礁石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身披破旧灰色麻袍、头发胡须皆已雪白、身形佝偻的老人。他背对着我们,面朝雾海更深处,怀里抱着一把看不出材质的、只剩三根弦的残破乐器,正用枯瘦的手指,一下一下,拨弄出那苍凉的曲调。
他似乎对我们的到来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
海藻舟轻轻抵靠在礁石岛边缘。我们踏上这方寸之地,踩在湿滑冰冷的礁石上。
萧玄曜示意我们留在原地,他独自上前几步,在海浪声中提高了声音:“前辈,叨扰了。我等迷途之人,循光而至,不知此处是何地?前辈又是何人?”
歌声戛然而止。
老人拨弦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当他抬起头,露出面容时,我们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干涸河床般的脸。但最令人震撼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的瞳孔,竟然是一片浑浊的灰白色,没有任何焦点,仿佛覆盖着一层永不开化的阴霾。
他是个盲人。
然而,他那双灰白的“眸子”,却准确地“看”向了萧玄曜,或者,是看向了萧玄曜手中的海神戟。干裂的嘴唇嚅动了几下,一个沙哑得如同两片砂纸摩擦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不知来自何地的古老口音,响了起来:
“海神的气息……还迎…星与暗的旅人……”
他顿了顿,灰白的眼球微微转动,似乎又“看”向了我,然后缓缓吐出四个字:
“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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