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政司铁腕肃贪,立威全院,如同在北风凛冽的冬日,为工院刮起了一阵刺骨的寒流,涤荡了污浊,却也令不少中下层匠人、吏员心头惴惴,生怕一个不慎,触了霉头。
然而,就在这肃杀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之际,萧何又抛出了一项石破惊的新政——《工院匠人吏员薪酬考功改制细则》。
这一次,带来的不是寒意,而是如同春日暖阳般,瞬间点燃了全院上下,尤其是广大工匠心底的炽热火焰。
以往,工院虽比将作监、少府等衙门待遇稍好,但薪酬体系依然沿用旧制,大体分为三块:一是固定的“月俸”(或口粮),按职位、等级发放,差距不大,重在保障基本生活;二是根据完成“定额”工作量的“计件酬”,这是收入的主要来源,但“定额”模糊,多由大匠或吏员估算,弹性很大,且质量要求不明确,容易产生纠纷;三是不定期的“赏赐”,多由上官凭印象或心情发放,带有很大随意性。
这种制度下,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差不多,有能力、肯钻研的工匠,往往与混日子的拿得相差无几,甚至因为过于追求质量、速度稍慢,反而拿得少。
久而久之,难免挫伤积极性,滋长懈怠之风。这也是之前贪墨吏能上下其手的一个制度温床——他们可以通过操纵定额、核验标准、分配赏赐,来拉拢或打压匠人。
萧何的“薪酬改制”,核心在于“打破大锅饭,推行绩效酬”,其原则清晰而有力:“以能定级,以绩定酬,优质优价,多劳多得,创新重奖”。
具体而言,改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重新评定匠热级。
不再是单纯看资历或大匠推荐,而是设立了一套全新的、包含“技能考核”、“过往实绩”、“理论测试(可选)”、“同行评议”等多维度的综合评定体系。
由工政司牵头,联合禽滑厘、腹?等墨家大师、各工坊顶尖大匠,组成“匠师评定会”,对所有在册匠人进行重新定级。等级从低到高分为:学徒、工匠、匠师、大匠师、宗师(暂设)。
每一级对应不同的基础“薪点”(类似基础工资系数),等级越高,薪点越高,但晋升也越难,需有实实在在的业绩或突破性贡献。
二、推邪工分制”与“质量系数”。 这是改制的核心。
将工匠每日完成的工作,根据其复杂度、技术要求、耗时,折算成“标准工分”。
这个“标准工分”的确定,依据的正是萧何之前顶着压力、联合老师傅们制定的《工时物料定额参考》。
完成一件标准工件,得标准工分。但,这还不是最终收入。
引入“质量系数”。
每件工件完成后,需经“质检”评定等级,分为“优、良、合格、次品、废品”五等。
不同等级对应不同的质量系数:“优”为1.5,“良”为1.2,“合格”为1.0,“次品”为0.5(需返工,不计工分,反扣物料损耗),“废品”为0(扣罚工分及物料成本)。
最终个缺日“有效工分” = 完成工件折算的标准工分之和 x 该批工件平均质量系数。
这意味着,一个工匠,如果一完成了10个标准工分的活,但质量全是“合格”,那他只得10有效工分;如果他只完成了8个标准工分的活,但质量全是“优”,那他就能得12有效工分!质量,直接与收入强力挂钩!
三、设立“超额奖励”与“节约分成”。
鼓励高效率。
在保质保量的前提下,如果工匠个人(或组)的日均有效工分,连续超过其等级对应的“基准工分”一定比例(如20%),超出部分将按更高系数(如1.2倍)计算奖励工分。
同时,在物料使用上,如果实际消耗低于《定额参考》的标准值,节约部分的折价,工匠个人(或组)可按一定比例(如30%)参与分成!反之,超额耗用,则需按比例扣罚。
四、重奖“创新”与“合理化建议”。
设立“创新工分”。
凡匠人提出并经“格物院”或“匠师评定会”认可的技术改良、工艺优化、工具创新等,视其产生的效益(提高效率、提升质量、节约成本),给予一次性高额“创新工分”奖励,并可作为晋升等级的重要依据。
对于提出有效“合理化建议”(如改善流程、消除安全隐患等),亦给予相应工分奖励。
五、薪酬透明,按月结算。
工政司设立“工分核算处”,每日收集各工坊上报的工匠作业记录与质检结果,核算个人工分,每旬张榜公示(只公示工分,不直接显示钱粮),接受监督。
每月底,根据全院“总有效工分”和当月可分配薪酬总额(由萧何根据预算及院务情况核定),计算出每个“有效工分”对应的实际钱粮价值,再乘以个人月度累计有效工分,即为该工匠当月实发薪酬。
薪酬构成,包括钱、帛、粮,并可部分折算为“工院内部流通券”,可用于在院内设立的“福利社”兑换一些紧俏生活物资或工具。
这套制度,复杂而精细,如同一台设计精密的机器。
推行之初,工政司再次进行了大规模宣讲,并印制了简易图解手册,发放到每一位匠人、吏员手郑
萧何亲自到各工坊,解答疑问,尤其针对老师傅们担心的“重速度轻质量”、“为了工分偷工减料”等问题,详细解释了“质量系数”的一票否决作用和“质检”的独立性,并以实际案例演示,明在现行规则下,追求高质量、中等效率,其收益远高于追求高速度、低质量。
同时,工政司加强了质检队伍的建设与培训,确保质检的公正性与专业性。
并设立了“申诉复核”机制,工匠对质检结果不服,可申请由更高一级的匠师或工政司、墨家大师组成的组复核。
新制自三月初一开始正式试校
起初,匠人们还有些不适应,尤其是每日记录工作量、等待质检,觉得繁琐。
但仅仅过了十半月,变化便以惊饶速度显现出来。
金工坊,原本一些仗着资历老、手艺尚可但干活磨蹭的“老师傅”,发现自己的“有效工分”远远落后于那些年轻力壮、手脚麻利、且注重质量的徒弟,收入差距立显。面子挂不住,更心疼钱袋,不得不收起懒散,开始琢磨如何既能保证质量,又能提高效率。
木工坊,一位擅长雕花但速度不快的匠人,以往总被嫌“出活慢”,薪酬不高。
新制下,他精心制作的一件带有复杂浮雕的弩机托柄,被质检评为“优”,单件工分加成极高,一日所得,竟比以往赶工三日的普通工件还多!
消息传开,那些拥有特殊技艺、善于制作精工细作的工匠,顿时扬眉吐气,明白了“慢工出细活”的价值,不再盲目追求速度,而是专注于将自己的特长发挥到极致。
冶铁坊,几位年轻工匠琢磨出一套配合新式水排的加料、观火、控温技巧,使一炉铁水的成材率稳定提升了半成。
他们提出“合理化建议”,经评定有效,获得了一笔不的“创新工分”奖励,并在坊内通报表扬。
此举极大地刺激了其他工匠钻研技术、思考改良的热情,坊内讨论技术难点、交流心得的风气日益浓厚。
变化最明显的,是整体效率与质量的提升。为了获得更高的“有效工分”,工匠们自发地研究《定额参考》,优化操作顺序,减少无效动作,相互请教技巧。
为了拿到“优”的质量系数,他们在每个环节都精益求精,自检意识空前增强,废品率、次品率显着下降。
为了争取“超额奖励”和“节约分成”,他们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想方设法提高速度,并像爱护自家财物一样,珍惜每一块木料、每一斤铁、每一两炭。
工院内,昔日一些工坊常见的磨洋工、闲聊、工具随意摆放的现象大大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更加密集而富有节奏,工匠们专注的神情中,透着一股以往少见的、发自内心的干劲与渴望。
下工后,不少人不是急着回家,而是围着工分榜查看,或是聚在一起讨论今日得失,规划明日如何做得更好。
“这个月,老王头的工分怕是要冲进坊里前三了!”
“张二愣子这次厉害了,一个建议就拿了那么多创新分,顶我干半个月!”
“咱们组这个月节约了五斤好炭,能分不少呢!明再加把劲,把那个费料的环节再琢磨琢磨!”
类似的议论,在各处响起。
薪酬,这个最直接、最有力的杠杆,在萧何手中,被运用得淋漓尽致,彻底撬动了工院最庞大基石——广大工匠的积极性与创造力。
萧何站在工政司的楼台上,望着下方各工坊区灯火通明、热火朝的景象,听着那充满活力的喧嚣,脸上露出了欣慰而沉稳的笑容。
改制初见成效,工匠干劲冲,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知道,只有让创造价值的让到应有的回报,工院这台机器,才能获得永不枯竭的动力源泉。
而他,这位执掌“工政”的能臣,已然为这动力源泉,疏通了河道,修筑撂坝,只待其汇流成河,奔腾入海,推动着工院这艘承载着帝国希望的巨轮,破浪前行,驶向那波澜壮阔的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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