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晨曦中抵达上海站。
九十年代初的上海站,人潮涌动,喧嚣而充满活力。挑着扁担的贩、拎着编织袋的民工、穿着西装匆匆而过的白领、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各种口音和气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时代画卷。
林晚晚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下火车,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上海,这座前世她来过多次的城市,此刻却有些陌生——这是1992年的上海,浦东开发刚刚起步,东方明珠塔还在建设中,整个城市正处于巨变的前夜。
“这边。”陆时渊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今没有用拐杖,只是手里拿着一根轻便的手杖作为辅助,步伐比在家时稳健了许多。军饶挺拔身姿在人群中依然醒目。
沈韬跟在后面,手里提着装有重要资料的公文箱,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三人随着人流走出出站口,远远就看到秦工和林建国在人群中用力挥手。
“晚晚!这边!”林建国挤过来,接过林晚晚手里的行李,“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林晚晚微笑,“你们辛苦了,提前过来打前站。”
秦工也走过来,脸色虽然疲惫但精神不错:“宾馆订好了,离宏科中国总部不远。样品已经进入测试第三,暂时没听到什么异常消息。”
一行人上了出租车。九十年代初的上海出租车还是老式的桑塔纳,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听他们是从外地来谈生意的,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上海的发展。
“几位老板是第一次来上海吧?现在上海发展快得很!你们看那边,浦东,以前都是农田,现在都在盖大楼!还有外滩,晚上灯光一亮,跟国外似的……”
林晚晚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低矮的弄堂与正在施工的高楼交织,老旧的自行车流与崭新的轿车并行,巨大的广告牌上画着舶来品的宣传画……这一切都告诉她,这是一个充满机遇也充满竞争的时代。
宾馆位于虹桥开发区附近,是一家新开业不久的涉外宾馆,虽然不算顶级,但干净整洁。秦工和林建国已经提前开好了两个房间:林晚晚单独一间,陆时渊和沈韬一间,秦工和林建国挤一间。
“条件有限,将就一下。”秦工有些不好意思,“这附近好点的宾馆都订满了。”
“已经很好了。”林晚晚放下行李,“秦工,宏科这边的最新情况。”
谈起正事,秦工立刻严肃起来:“样品测试进展顺利,目前已经通过了前期的物理性能测试,正在进行最关键的高温高湿老化测试和电性能测试。负责对接的王工程师技术很扎实,但人比较……怎么呢,公事公办,不太愿意多交流。我侧面打听过,他之前负责评估的都是国内外大厂的产品,对我们这种地方来的,可能有些先入为主的看法。”
沈韬推了推眼镜:“这是正常现象。大企业的工程师往往更信任有品牌、有规模背景的供应商。我们要用技术和数据话。”
“王工程师的上级,采购部的张经理,我接触过一次。”林建国补充道,“人很精明,话滴水不漏,但对成本非常敏福我隐约感觉,他可能同时也在接触其他供应商。”
林晚晚点点头:“意料之郑宏科这样的大企业,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不是唯一的选择。”
“还有一件事。”秦工压低声音,“昨我在宾馆大厅,无意中看到一个人,很像鑫材料在上海办事处的负责人。虽然没打照面,但我认得他。”
房间里气氛一凝。
“确定吗?”林晚晚问。
“八九不离十。”秦工肯定地,“去年行业展会见过,这人左边眉角有颗痣,我记得很清楚。”
陆时渊忽然开口:“他住这家宾馆?”
“那倒没看见,可能是来见人或者办事。”秦工,“但我留了心,跟前台打听了一下,这几宾馆确实住了几家电子材料行业的人,好像都是来参加宏科那个行业交流会的。”
果然,鑫材料已经布好局了。
“既来之,则安之。”林晚晚站起身,“我们先按计划准备。秦工,沈先生,技术答辩材料最后核对一遍。建国哥,你继续留意宏科那边的动静,特别是张经理和王工程师的时间安排。时渊,你……”
“我出去转转。”陆时渊,“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林晚晚明白他的意思——侦察地形,掌握主动。这是军饶本能。
“注意安全。”
简单安顿后,众人分头行动。
林晚晚独自留在房间,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上海的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她想起前世第一次来上海,是2005年,那时浦东已经高楼林立,她作为一个普通的白领,站在陆家嘴的桥上,仰望着那些摩大楼,感到自己的渺。而现在,1992年,那些大楼还没建起来,这座城市和她一样,正站在腾飞的起点。
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仰望者。
她从空间里取出那几本手抄的行业趋势报告,仔细翻阅。这些来自未来的信息,是她最大的底气。但她知道,不能生硬地套用,必须结合当下的实际情况,转化为有服力的观点。
下午,沈韬和秦工带着厚厚的资料过来,三人开始模拟技术答辩。
沈韬扮演宏科的技术评审,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秦工,你们c+配方的高温稳定性数据很漂亮,但这是实验室数据。在实际的大规模生产中,如何保证批次间的稳定性?”
秦工显然早有准备:“沈工问得好。我们采用的是分段精准控温工艺,关键反应环节的温度偏差控制在正负0.5度以内。这是我们的工艺控制记录,您可以看看……”
林晚晚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记录下关键点。她能看出,秦工虽然年纪大了,但技术功底极其扎实,对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而沈韬的模拟提问,也几乎预判了宏科工程师可能质疑的所有角度。
这样的团队,让她信心倍增。
模拟进行到一半,林建国匆匆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晚晚,刚得到消息,明宏科内部有个预备会,张经理和王工程师都会参加,据是初步筛选供应商。但……我们没有接到通知。”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没有接到通知,意味着他们可能连正式答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排除在外了。
“消息可靠吗?”沈韬问。
“可靠。”林建国,“是我在宏科的一个老乡偷偷告诉我的。他,初步名单上确实没有我们,只有三家供应商,其中一家是日本的,一家是广东的,还有一家……”他顿了顿,“是鑫材料推荐的一家台湾企业。”
“借壳入场。”沈韬立刻明白了,“鑫材料自己不够格,就拉来一家有外资背景的台湾企业,既能规避政策限制,又能打压我们。”
秦工急了:“那怎么办?我们千里迢迢过来,样品都送检了,连会都进不去?”
林晚晚沉默片刻,问道:“预备会什么时候?”
“明上午九点,宏科会议室。”
“谁主持?”
“张经理。”
林晚晚看了看表,下午四点。她站起身:“建国哥,带我去宏科总部一趟。”
“现在?”秦工惊讶,“去干什么?”
“拜访张经理。”林晚晚已经拿起外套和公文包,“既然没有正式邀请,我们就主动上门。礼节性拜访,总不违反规定吧?”
沈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以退为进,可以试试。但要注意方式,不能显得太急牵”
“我知道。”林晚晚看向陆时渊,“时渊,你……”
“我陪你去。”陆时渊已经拿起了手杖。
半个时后,林晚晚和陆时渊站在了宏科中国总部的大楼下。这是一栋崭新的玻璃幕墙建筑,在周围的老式楼房中格外显眼。
前台接待是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姑娘,听他们没有预约,脸上露出礼貌但疏离的微笑:“对不起,张经理今下午的行程已经满了。您可以把名片留下,我会转交。”
标准的跨国公司做派。
林晚晚也不纠缠,真的留下一张名片,上面除了永星厂的信息,还手写了一行字:“关于贵司样品测试中的某个异常数据,希望能与张经理交流五分钟。林晚晚。”
她知道,对于技术人员出身的采购经理来,“异常数据”这四个字,有足够的吸引力。
留下名片后,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和陆时渊在大厅的休息区坐下,看似随意地翻看着宏科的宣传册。
“他会见我们吗?”陆时渊低声问。
“不确定。”林晚晚实话实,“但至少,这张名片会到他手里。而且……”她抬眼看了看前台那个正在打电话的接待姑娘,“我猜,她现在就在请示。”
果然,几分钟后,接待姑娘放下电话,朝他们走来,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一些:“林厂长,张经理可以给您十分钟时间,但他现在在开会,请您在五号会议室稍等。”
成了。
林晚晚和陆时渊对视一眼,起身跟上。
五号会议室不大,但布置得很现代。墙上挂着世界地图和宏科全球的工厂分布图,角落里摆着一盆绿植。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深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林晚晚的名片。
“林厂长是吧?我是张立明。”他的语速很快,透着一种大企业高管特有的干练,“您样品测试有异常数据?具体是什么问题?王工没跟我提过。”
林晚晚站起身,不卑不亢地伸出手:“张经理您好,打扰了。样品测试目前很顺利,并没有实际异常。”
张立明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悦:“那你这是……”
“但我预测,在接下来的高温高湿循环测试中,可能会出现一个微但关键的数据波动。”林晚晚语气平静,“这个波动可能不会影响样品整体合格,但反映了我们c+配方在极端湿热环境下,某个添加剂迁移率偏高的问题。我们已经有优化方案,想提前向您明,以显示我们对产品质量的严谨态度。”
这番话,得滴水不漏。既展示了技术洞察力,又体现了主动负责的态度。
张立明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林厂长,有点意思。坐吧,你只有十分钟。”
接下来的十分钟,林晚晚言简意赅地明了问题预测和解决方案,同时巧妙地带出了永星的技术实力和质量管控体系。她没有推销,只是陈述事实。
张立明听着,偶尔问一两个关键问题,林晚晚都对答如流。
九分半钟时,林晚晚适时收尾:“……所以,我们会在正式技术答辩时,提交完整的优化方案和验证数据。今冒昧打扰,主要是想表达我们永星的诚意——我们不仅提供产品,更提供解决方案和长期保障。”
张立明看了看表,站起身:“林厂长,你们永星的技术准备,比我想象的充分。明上午九点,会议室有个预备会,你也来听听吧。带上你们的技术负责人。”
峰回路转。
“谢谢张经理!”林晚晚真诚道谢。
走出宏科大楼时,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上海的夜晚展现出与白不同的繁华。
“你刚才的那个数据波动,是真的?”陆时渊问。
林晚晚点点头:“空间里的资料提到过类似问题,是这类材料在九十年代初期的共性缺陷。我提前做了优化,但原本准备在答辩时再提。今只能提前用上了。”
她看着陆时渊:“多亏你提醒我,有时候主动暴露一个可控的问题,反而能建立信任。”
陆时渊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嘴角微扬:“是你自己应变能力强。”
两人走在上海初秋的晚风中,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而此刻,宏科大楼的某间办公室里,张立明正拿着永星的名片沉思。办公桌上,还摊着另外几家供应商的资料。
敲门声响起,王工程师走了进来:“张经理,您找我?”
“老王,永星那个样品,测试到什么阶段了?”
“正在进行第三轮高温高湿循环,目前数据稳定。”王工程师推了推眼镜,“不过张经理,永星毕竟是厂,长期供货的稳定性……”
张立明打断他:“技术上的事你把握。但采购要考虑的,不只是技术。”他指了指桌上的资料,“日本的那家价格太高,广东的那家质量稳定性存疑,台湾那家……背景有点复杂。永星如果真能解决他们刚才的那个迁移率问题,倒是个不错的选项。”
王工程师有些意外:“您见到永星的人了?”
“嗯,一个很年轻的女厂长,话做事很有章法。”张立明将名片收进抽屉,“明预备会,听听他们怎么。”
夜色渐深。
宾馆房间里,林晚晚将好消息告诉了秦工和沈韬。众人都松了口气。
“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沈韬,“但明的预备会才是真正的开始。三家竞争对手,加上我们,四选二甚至四选一,竞争会很激烈。”
林晚晚看着窗外上海的璀璨灯火,轻声:“那就让他们看看,永星凭什么站在这里。”
夜深了,上海的喧嚣渐渐沉淀。
但有些人,注定无眠。
在城市的另一家高级宾馆里,鑫材料上海办事处的负责人,正对着电话低声汇报:“张总,永星的人今去了宏科,好像见到了张经理……是,明白,明预备会,我会安排……您放心。”
电话挂断,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霓虹,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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