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技术会议,气氛比林晚晚预想的还要紧绷。
不大的会议室里,攻关组核心成员悉数到场。林建国将上海带回来的协议副本和沈研究员的初步意见传达后,并未立刻激起振奋,反而引来一阵沉默。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连日苦战的疲惫,以及被无形压力反复捶打后的凝重。
赵师傅率先开口,声音沙哑:“林厂长,上海那边愿意帮忙,是好事。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最要紧的,是咱们自己得把第八号方案的原型做出来,而且得尽快。没有实实在在能测的东西,人家那边理论模拟再漂亮,也是纸上谈兵。”
“赵师傅得对。”一个负责工艺调试的年轻工程师接口,眉头紧锁,“按照新思路,光是最基础的渐变浆料配方筛选,可能就要试上百个组合。印刷图案的网版,精度要求太高,咱们现有的设备就算能调,成功率也低,废品率恐怕……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都压不住。”
另一个负责材料测试的女技术员也忧心忡忡:“还有,王经理上午又来过一趟,问我们样品什么时候能寄给宏科‘看看进展’。话里话外,好像对咱们内部的新方案……不太放心。”
压力如同实质的胶水,粘滞在空气里。内外的质疑、资源的掣肘、技术的险峰,还有那个悬在头顶的“三月之期”,让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林晚晚坐在主位,静静地听着。她没有立刻反驳或鼓劲,等所有人都把困难和担忧摆出来后,她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像一把锤敲在每个人心头的蒙尘上。
“困难,大家都得很清楚。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大,都是事实。”她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焦虑或迷茫的脸,“但我们坐在这里,不是为了反复确认困难有多大,而是为了找到跨过去的办法。”
她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将众人提出的问题逐一列出,然后在旁边画上箭头。
“配方筛选量大——我们能不能改变策略?不做穷举,而是基于沈研究员提供的理论指导和现有的材料数据库,先锁定几个最有希望的体系方向,集中火力做深度优化?同时,将部分基础的、重复性的筛选工作,分解给深圳大学那边可能招募的兼职学生,我们的人只负责最关键的方向把控和数据分析?”
“网版精度高、废品率高——赵师傅,我们能不能暂时不追求一次成型完美?先用略低的精度做出几版基础原型,重点验证‘图案化梯度’这个核心思路的有效性?只要思路被验证可行,哪怕初期性能只有幅提升,我们就有底气去申请更专业的制版资源,或者寻找外协?设备的极限,是拿来突破的,不是拿来认输的。”
“王经理和外面的质疑——”林晚晚顿了一下,笔尖在白板上重重一点,“最好的回答,不是解释,是结果。我们每向前扎实地推进一步,每拿到一组有服力的数据,这些质疑的声音就会弱一分。在拿出真正过硬的东西之前,所有的关注和询问,我们只当是督促。”
她放下笔,转过身,面对大家,眼神明亮而坚定:“我知道大家累,知道难。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宏科的门槛就在那里,跨过去,海阔空;退一步,或者原地踏步,等待我们的可能就是前功尽弃,甚至更坏的局面。上海的合作是一股外力,但真正的刀刃,必须是我们自己千锤百炼出来。”
“从今起,攻关组进入战时状态。建国哥总协调,赵师傅主抓工艺实现和原型制作,其他人按新分工全力推进。每早晚各一次简短进度通气会,问题不过夜。后勤保障我会亲自盯着,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报给我。”
她的指令清晰、果断,没有虚言,只有具体的目标和路径。会议室里那种胶着的、近乎绝望的沉默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墙角后不得不爆发出的狠劲和专注。
“干!”赵师傅搓了把脸,眼里重新燃起火光,“不就是再多掉几层皮嘛!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对,林厂长,我们听你的!拼了!”其他人也纷纷表态,尽管脸上倦容依旧,但眼神里的动摇已经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会议结束后,林晚晚没有立刻离开。她将林建国单独留下。
“建国哥,厂里最近的‘风声’,你怎么看?”她低声问。
林建国脸色阴沉:“不是空穴来风。我私下问了几个老工人,确实有人在传,咱们厂步子迈太大,技术啃不动,资金要断,连引进的生产线都可能保不住。传得有鼻子有眼。”
“源头能查到吗?”
林建国摇头:“传话的都是些边缘角色,问起来都是‘听别人的’。但指向很清楚,就是动摇军心,给王经理那边施压,或者……逼你让步。”
林晚晚冷笑:“逼我让步?向谁让步?刘总,还是他那套急功近利的资本游戏?”她眼神锐利,“建国哥,技术攻关不能停,但内部的篱笆也要扎紧。你留心下,最近谁跟王经理或者外面的人接触异常。还有,车间和实验室的纪律再抓一抓,任何无关人员不得随意进出关键区域。”
“明白。”林建国点头,又迟疑了一下,“晚晚,王经理那边……你准备怎么应对?他毕竟还是厂里的负责人。”
林晚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忙碌的厂区,夕阳给她侧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也映出她眼底的冷冽。“在他还是负责人,并且没有做出明确损害工厂利益的事情之前,我会保持表面的尊重和工作上的配合。但他如果越界……”她没有下去,但未尽之言里的寒意,让林建国心头一凛。
他知道,妹妹真的被触到底线了。
接下来的几,永星厂仿佛一架开足马力的机器,在一种沉闷而紧张的气氛中高速运转。实验室和试制车间的灯光常常亮到后半夜。林晚晚几乎以厂为家,和技术人员一起泡在实验室里,分析数据,调整方案,解决一个个冒出来的具体问题。她不再去管那些流言蜚语,也暂时将王经理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挡在身后。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一个个逐渐成型的、带着复杂微观图案的陶瓷基板样品上。
进展缓慢而艰难,失败远多于成功。但每一次微的参数优化带来的性能改善,都像暗夜里的萤火,微弱却真实,支撑着团队在精疲力竭的边缘继续前校
第三下午,林晚晚正在和赵师傅讨论最新一版网版的改进方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来的是销售部的一个伙子,脸色有些古怪。
“林厂长,有您的电话,是……是部队那边打来的,要找您本人。”
部队?陆时渊?林晚晚的心猛地一跳。不是好明早上到吗?她立刻起身:“接进来。”
拿起听筒,传来的却不是陆时渊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干练的男声:“请问是林晚晚同志吗?我是陆时渊同志的战友,姓陈。时渊他临时接到紧急任务,原定明的行程取消了。他让我务必转告你,非常抱歉,下次假期再来看你。”
紧急任务?取消了?
林晚晚握着听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失落感猝不及防地从头顶浇下,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几来紧绷的神经和暗藏的期待,仿佛在这一刻被猛地抽空,留下一种空荡荡的钝痛。
“林晚晚同志?你在听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关牵
“啊……在,我在听。”林晚晚强迫自己出声,声音有些发干,“我知道了,谢谢您转告。任务……要紧吗?”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职,具体情况我不便多。但他让我转告你,一切安好,勿念。让你……照顾好自己。”陈战友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想什么,最终只是又重复了一句,“他很抱歉。”
“没关系,工作重要。”林晚晚听见自己用异常平稳的声音回答,“谢谢您。”
挂羚话,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将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暮色悄然弥漫进来,将她孤单的身影笼罩。
期待了几,在心里默默倒计时,甚至悄悄规划过那短暂相处时光的点点滴滴……全都落空了。虽然理智上完全理解,军令如山,他的职业性质决定了这样的突发变故是常态,但情感上,那份隐秘的期盼骤然落空带来的失落和委屈,还是如同细密的针,扎得她心口发闷。
她慢慢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触到口袋里那对冰凉的袖扣。买的时候,那一点微甜的悸动还清晰可感,此刻却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触福
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更期待他的到来。期待那个沉稳的身影带来的安定感,期待那双也许不会什么甜言蜜语却总能看透她疲惫的眼睛,期待一次短暂却真实的并肩……哪怕只是吃一顿饭,散一会儿步。
现在,都没了。
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闭上了眼睛。连日来的高压、疲惫、委屈,还有此刻汹涌而上的失落,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允许自己软弱这几分钟。
只有几分钟。
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抬起头,眼眶微红,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之前更沉静,更坚定。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
“建国哥,通知攻关组,半时后开会,我们碰一下第七批测试数据的分析情况。”
“另外,帮我联系一下上海沈研究员,问问他们那边的理论模拟有没有阶段性结果可以同步。”
放下电话,她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亮得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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