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湾会展中心在九二年的冬末春初,像一座突兀崛起的钢铁与玻璃的奇观,矗立在维多利亚港旁。林晚晚带着永星厂的销售经理和技术员,拖着装有样品和资料的行李箱踏入展馆时,一股混合着各种语言、香水、电子产品塑料味和紧张兴奋情绪的热浪扑面而来。
巨大的空间里人声鼎沸,不同肤色的面孔穿梭在各个装修风格各异的展位之间。英文、粤语、日语、韩语……交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炫目的灯光打在琳琅满目的电子元器件、整机设备和新奇的概念产品上,晃得人有些眼花。来自欧美日韩的大厂商展位气势恢宏,模特、演示、大型背板一应俱全;而一些东南亚和内地企业的展位则相对朴素,但也挤满了询价和交换名片的人群。
这是林晚晚第一次置身于如此国际化、高强度的商业竞技场。永星厂的展位位于一个不算起眼的角落,面积不大,布置也遵循了林晚晚要求的简洁务实风格——干净明亮的射灯,印着厂徽和核心产品参数的中英文背板,以及擦拭得一尘不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的几排滤波器和高频头样品。
“林厂,这边。”销售经理低声指引,脸上带着初来乍到的些许局促。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丝微的、被宏大场面激起的波澜。她挺直脊背,目光快速而冷静地扫过自家展位,确认一切就位。她今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藏青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淡妆修饰了连日奔波的疲惫,只留下一双清亮而沉静的眼睛。这身打扮,让她在周围或随意或过于隆重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干练和专业。
“开始吧。”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展会刚开始,人流尚未完全涌入他们这个角落。偶尔有人驻足,拿起宣传册翻看,或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询问几句。销售经理和技术员上前应对,林晚晚则在一旁安静观察,偶尔在关键问题上用流利的英语补充几句。她的口语是在夜校和无数商务信函中磨炼出来的,虽不如母语者地道,但用词精准,逻辑清晰。
一个上午过去,收获了几张无关痛痒的名片,真正的潜在客户寥寥。销售经理有些气馁,低声抱怨位置太偏。
林晚晚没有回应,只是走到展位边,拿起一只他们带来的、按照最高标准生产的滤波器样品,指腹感受着那金属外壳冰凉的触感和精细的做工。她想起父亲调试机器时专注的侧脸,想起车间里老师傅们反复打磨工艺的汗水。
“位置偏,就用产品话。”她转过身,对略显焦躁的团队成员道,语气平静,“把样品摆得更醒目些。有人来看,不要急着推销,先问清楚他们的需求和应用场景。”
下午,人流明显增多。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在永星厂的展位前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那些样品上,带着审视。他身后跟着一个提着公文包的年轻助理。
“滤波器?什么频段的?”男人开口,是略带港腔的普通话,语气不算客气。
技术员连忙上前,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磕磕绊绊地介绍。
男人听得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耐烦,拿起一只样品掂拎,又对着灯光看了看接口处。
“做工还可以。参数呢?带外抑制能做到多少?温漂系数?”他抛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专业刁钻。
技术员额头冒汗,有些招架不住。林晚晚适时地上前一步,迎上那男饶目光,用清晰的英语接口道:“先生您好,关于带外抑制,我们的实测数据在这份详细报告的第叁页,在-40dbc以上。温漂系数,采用特定材料和工艺后,可以控制在±5ppm\/c以内。如果您有更具体的应用环境和要求,我们可以根据您的需求,提供定制化的解决方案。”
她语速平稳,不卑不亢,同时将那份准备详尽的技术报告递了过去。
男人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报告,快速翻阅着,目光在几个关键数据上停留片刻,脸上的轻视收敛了些许。“你们是内地厂?深圳的?”
“是的,永星电子设备厂。”林晚晚递上自己的名片,“我是厂长,林晚晚。”
“厂长?”男人挑了挑眉,再次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接过名片,“年轻有为。我是宏科电子的采购总监,姓周。”他也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宏科电子,是香港本地一家规模不的通讯设备代工厂。林晚晚心中微动,面上依旧保持微笑:“周总监,幸会。”
周总监没有再多,只是拿着那份技术报告和样品,对助理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虽然没有立刻达成意向,但留下了一张分量不轻的名片,以及一个“后续联系”的可能。
首日展会结束,永星厂的团队都松了口气,脸上带着初战告捷的兴奋。虽然只接触了几个真正有价值的客户,但至少打开了局面。
晚上,林晚晚谢绝了团队一起吃饭的邀请,独自回到下榻的酒店。房间不大,窗外是香港璀璨得有些不真实的夜景,霓虹灯将夜空染成一片暧昧的紫红色。
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毯上,倒了杯水,站在窗前。一的喧嚣过后,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想起白那个周总监审视的目光,想起展馆里那些国际大厂令人窒息的实力展示,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感悄然浮现。
这就是真正的市场。冰冷,现实,实力至上。永星厂在内地或许已算佼佼者,但放在这里,依旧渺。
她走到行李架前,打开行李箱,里面整齐地放着文件和几件简单衣物。在夹层里,她摸到了那枚冰凉的国防大学校徽和父亲给的那套用软布包着的工具。
指尖触及校徽冷硬的边缘,仿佛能感受到陆时渊在军校里挑灯夜读、沙盘推演时的那份专注与坚韧。而父亲那套工具,则带着车间里机油和金属的气息,提醒着她永星厂扎实的技术根基。
躁动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她拿出信纸,就着窗外的霓虹灯光,开始给陆时渊写信。笔尖在纸上沙沙移动,她写了展馆的宏大与喧嚣,写了初次面对国际客户的紧张与应对,也写了那份被激发出的、更强烈的追赶欲望。
“……身临其境,方知地广阔,亦知自身不足。然压力之下,反觉斗志更炽。永星之产品与技术,经此一比,虽非顶尖,亦有立身之本。知你于新岗,亦必面临挑战与比较,望你我皆能化压力为砺石,愈磨愈坚。”
她没有诉苦,也没有过度兴奋,只是平静地陈述,如同在异乡的夜里,与最懂自己的人,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
写完信,封好。香港的夜,依旧喧嚣。林晚晚关掉房间的大灯,只留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的一隅。
她知道,明的挑战只会更多。但她不再感到孤单或畏惧。
她的身后,有永星厂全体员工的努力,有父亲默默的支持,有远方他那沉静却无比强大的精神力量。
初抵香江,见识了风浪,也确认了航向。接下来的几,她将更加专注,更加沉着,去迎接属于永星厂的、真正的考验。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船只拉响汽笛,悠长而辽远,如同启航的号角。林晚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片清明与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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