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木质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白粥质朴的香气，和几碟菜清爽的味道。
陆时渊坐在餐桌旁，穿着林晚晚为他准备的深灰色家居服，布料柔软，熨帖着他经过一年严格训练后更显精悍的身形。他坐姿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端正，但肩背的线条却松弛了许多。他安静地吃着早餐，动作不疾不徐，偶尔抬眼，目光落在对面正口喝着粥的林晚晚身上。
她穿着浅色的高领毛衣，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晨光勾勒着她的侧脸，神情平和，眼底却有着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青黑。他知道，那是这一年独自支撑、劳心劳力的痕迹。
李慧兰端着刚煎好的鸡蛋从厨房出来，脸上是许久未见的、全然放松的笑意，不住地往女婿碗里夹菜。林建国坐在一旁看报纸，目光却不时从报纸上方掠过，打量着女儿和女婿，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的安宁感，如同温润的水，无声地浸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饭后，陆时渊主动收拾碗筷，动作虽不如林晚晚熟练，却极其认真。林晚晚没有阻拦，只是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水流声哗哗作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些许他冷硬的轮廓。
“今有什么安排？”他一边冲洗着碗碟，一边头也不回地问，声音在水流声中显得有些低沉。
“上午要去厂里一趟，有个生产协调会。”林晚晚答道，语气自然，“下午……没什么要紧事。”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呢？刚回来，要不要多休息几？”
“不用。”陆时渊关上水龙头，用干净的布巾仔细擦干手，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我跟你一起去厂里看看。”
林晚晚微微一愣。他以前从不过多干涉她厂里的事务。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陆时渊解释道：“在军校学了些东西，关于体系建设、流程优化，或许……能从不同角度，帮你看看。”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指手画脚的意思，更像是一种分享和探讨的姿态。
林晚晚心中一动，点零头：“好。”
上午九点，两人一同出现在永星厂。陆时渊换上了一身便装，气质依旧冷峻，但少了军装的威慑，多了几分沉稳内敛。他没有打扰林晚晚开会，只是在她办公室稍坐片刻后，便由闻讯赶来的林建国陪着，去了生产车间。
林建国对这个女婿显然十分满意，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厂里这一年的变化——新引进的设备，优化的工艺流程，推行的看板管理和5S现场……
陆时渊听得很仔细，目光锐利地扫过车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看到工人们专注的神情，看到物料摆放的井然有序，看到生产线旁清晰标示的作业指导书和进度看板。他偶尔会停下来，指着某个环节，问林建国一两个问题，问题往往直指核心，让林建国这个老技术也不由得暗暗点头。
林晚晚开完会出来，找到车间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父亲和丈夫并肩站在一台半自动检测仪旁，低声交谈着，阳光从高窗落下，照亮了空气中细微的尘埃，也勾勒出他们同样专注的侧影。那一刻，她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两部分，在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中午，三人就在厂里的食堂简单吃了午饭。陆时渊对食堂整洁的环境和不错的伙食表示了肯定。
下午，林晚晚原本打算处理一些文件，陆时渊却提议去外面走走。
他们没有去什么景点，只是沿着厂区附近新修的一条绿道慢慢散步。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洒在身上很舒服。道路两旁是新栽的树木，虽然叶子落尽，却别有一种疏朗的意味。
“厂子变化很大。”陆时渊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大家都很努力。”林晚晚看着前方，语气带着感慨，“尤其是爸，帮了我很多。”
“嗯。”陆时渊应了一声，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道，“在军校，我们研究现代战争，核心之一就是后勤保障与体系效能。看似不起眼的环节，往往决定整个战局的走向。”他侧过头，看向林晚晚，“管理一个工厂，道理或许相通。你建立的这套流程和标准，就是它的‘后勤保障体系’，很扎实。”
他的肯定，不是泛泛的夸赞，而是基于专业视角的、切中要害的评价。林晚晚心中熨帖，嘴角微微扬起：“也有遇到瓶颈的时候，差点没挺过去。”
“但你还是做到了。”陆时渊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而且做得很好。”
两人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坡地，停下脚步。远处，是深圳鳞次栉比的高楼，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和玻璃的光泽。近处，永星厂的几栋厂房安静地矗立着，偶尔传来隐约的机器轰鸣。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陆时渊问。
“先把河通讯的订单做稳。”林晚晚望着远方，眼神清明，“然后，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触一下更前沿的技术，或者……尝试开拓海外市场。”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经过实践磨砺后的笃定。
陆时渊看着她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身影，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的、对未来的憧憬与野心，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触动。他的妻子，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女孩，她已经成长为一棵能够独自迎接风雨的树。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依旧是那句话，简单，却重若千钧。
林晚晚转过头，对他笑了笑，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明媚而温暖：“现在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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