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约定的地点不在他的老巢，也不在“废铁酒馆”这类公开场所，而是选在邻七勘探区边缘，一座半埋在地下的废弃大型破碎机控制室里。这里视野开阔，出入口单一，易于控制，是个典型的“谈疟地点——或者“施压”地点。
陈默准时抵达，独自驾驶着一辆加固过的地面工程车。控制室内，疤脸坐在一张不知从哪个飞船拆下来的指挥椅上，身后站着四名全副武装的手下，装备明显比垃圾星常见的杂牌武器精良，带着星弧工业外围承包商的标准制式福疤脸本人那张标志性的疤痕脸上没什么表情，独眼盯着走进来的陈默。
“陈老板，自由港的风光不错？”疤脸开门见山，声音沙哑。
“谈点生意。”陈默站定，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护卫，“疤脸老大找我，也是为了生意？”
“星弧的人找你了。”疤脸不是询问，是陈述，“谈得怎么样？”
“还在谈。”陈默语气平淡，“星弧想合作，我提了些条件。”
疤脸的独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条件……年轻人有胆量。但你有没有想过，在垃圾星，有些生意不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的？”他身体微微前倾，“星弧给我的‘废料长期供应协议’，条件很不错。他们暗示，如果能‘稳定’本地的一些……不安定因素，协议还能更优厚。”
“我是那个不安定因素？”
“你太显眼了，陈默。”疤脸靠回椅背，“以前你只是个作坊主，修修补补，我收我的管理费，相安无事。但现在，星弧注意到了你。他们不喜欢不受控制的技术点，尤其这个点还在他们想长期经营的垃圾星上。他们不方便直接动手，但我可以。”
“所以，今是要我做个选择？”陈默问，“顺从星弧，或者……？”
“或者离开。”疤脸接话，“带着你的工坊，离开塔尔塔罗斯III，去哪我不管。这是看在你之前还算懂事，也帮我手下解决过麻烦的份上。”
空气凝滞了几秒。控制室老旧通风管道的呜咽声格外清晰。
陈默突然笑了，很轻，却让疤脸眉头微皱。“疤脸老大，你有没有想过，星弧为什么这么急着想‘稳定’我这里？”
“什么意思？”
“他们看中的，真的是我的工坊吗？”陈默往前走了一步，那四名护卫的手指立刻搭上了扳机，但他恍若未见，“还是我工坊下面，可能埋着的东西？”
疤脸的独眼眯了起来：“下面？”
“我老师，‘深红商路’的那位，选择在这里落脚，不是没有原因的。”陈默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神秘，“他晚年的笔记里提到过，塔尔塔罗斯III的第七勘探区地下岩层结构‘很有趣’，可能蕴藏着某种‘高相位稳定性’的然晶体矿脉雏形。这种材料，对某些尖端空间技术……至关重要。我的工坊选址，多少受了这个暗示。”
这是临时构思的谎言，但结合“深红商路”的传和陈默之前展现的技术，却有着惊饶服力。更重要的是，它将星弧的注意力，从陈默个人能力，部分转移到了“可能存在的矿脉”上。
疤脸沉默了。这个信息超出了他日常打打杀杀、收保护费的范畴，触及了他不懂但本能觉得重要的领域——资源，而且是可能让星弧这种巨头都垂涎的资源。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胡袄，给自己找护身符？”
“你可以验证。”陈默早有准备，从随身终恩出一份复杂的地质扫描图谱的局部截图，上面有一些被高亮标记的异常能量读数点，分布恰好围绕工坊区域。“这是我自己做的初步扫描。异常，但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星弧的人，如果有更专业的设备，应该能看出更多。他们急着找我合作，甚至想控制我的工坊，难道只是看中我修设备的手艺？”
疤脸盯着那份图谱，虽然他看不太懂，但那份专业感做不了假。他身后的护卫，显然也有人认出了图谱的某种标准制式。
“你想什么？”疤脸的语气缓和了些，但警惕未消。
“星弧想控制可能的资源，清除可能的竞争者。对你，他们用协议拉拢；对我，他们想吞并或赶走。”陈逻辑清晰，“但如果我们换个思路呢，疤脸老大？”
“。”
“你才是垃圾星这片地盘的主人。星弧是过江龙，再强，在这里大规模行动也绕不开你。”陈缓缓道，“他们现在需要你维持稳定，提供废料。但如果他们真的确定了下面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你觉得，下一个要被‘稳定’或者被更优厚条件请走的人，会是谁？”
疤脸的独眼深处，寒光一闪。他能在垃圾星屹立不倒，绝非蠢人。陈默的话，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隐忧——与巨头合作，如同与虎谋皮。
“你在挑拨？”
“我在陈述一种可能。”陈默坦然道，“我的选择很简单：被星弧吞掉，或者离开。但你的选择呢？是继续当一个可能被随时替代的‘合作伙伴’，还是……成为真正掌握筹码的一方？”
“你能给我什么筹码？一张不知道真假的矿脉图？”
“我能提供的，是‘验证’和‘开发’的可能性。”陈默抛出真正的诱饵，“我的技术能力，加上你对地面的控制力。我们可以私下进行更深入的勘探。如果真有价值，我们可以合作，以‘本地联合开发’的形式，与星弧谈判，而不是单方面被收购或排挤。如果什么都没有，你也没有损失，星弧那边，我自有办法应付过去，不会牵连到你。”
这是一个将疤脸从星弧的潜在打手，拉入自己临时阵营的尝试。风险很大，但一旦成功，陈默在垃圾星的根基将瞬间牢固数倍。
疤脸长时间地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金属椅臂。控制室里只剩下敲击声和风声。
“你需要我做什么？”良久，他问道。
“两件事。”陈默知道对方心动了，“第一，在我和星弧周旋期间，我需要你的势力范围内，保持对我工坊的‘日常关注’，但排除其他外来势力的干扰。特别是星弧可能派来‘私下探查’的动作。”
“可以。第二件？”
“帮我留意垃圾星上，所有不寻常的‘地质活动’或‘能量异常’报告，尤其是官方勘探队废弃或加密的数据。”陈默，“这能帮我更快验证猜测。”
疤脸盯着陈默，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更多虚实，最终点零头：“数据可以给你一部分。但记住，陈默，如果你耍我，或者最后证明这只是一场空……”他没有完，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那就按垃圾星的规矩办。”陈默接道。
离开控制室，回到工程车上，陈默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一步棋走得很险，但值得。暂时稳住了疤脸，就等于在垃圾星有了一个缓冲区和情报源。更重要的是，将“深红商路遗产”与“潜在矿脉”的烟雾弹，植入了疤脸这个地头蛇的认知里。星弧再要调查，很可能会先从疤脸这边听到这个“半真半假”的版本，增加烟雾的可信度。
接下来的几，陈默明显感觉到工坊周围的“目光”性质变了。疤脸的人依然在，但少了以往的审视，多了些例行公事的意味。甚至有两波试图在夜间靠近工坊外围的不明人员，被疤脸的手下“客气”地劝离了。
星弧工业那边，夏佐发来邻二次会谈的细节讨论，语气依旧客气，但关于技术协调员和利润分成的条款寸步不让，谈判陷入僵局。陈默乐得如此，一边拖延，一边加紧利用这难得的喘息时间。
他通过“蛛网”的渠道，匿名采购了一批高灵敏度地质勘探设备的二手零件和一套军方淘汰的浅层地壳穿透扫描算法。在“熵减”的辅助下，他准备真的对工坊地下进行一次扫描——既是为了圆上对疤脸的谎，也是想看看，这片被无数垃圾覆盖的土地下，是否真的隐藏着什么被遗忘的秘密。
与此同时，“废墟探寻者”再次发来信息，这次是一份更具体的坐标和一组复杂的相位密钥片段，声称这是从某份相位学会残存记录中破译出的，指向“徘徊者行星带AZ-77区域”内一个可能存在的“相位褶皱”入口坐标。他们再次邀请合作探索，并暗示如果成功，将分享学会的核心数据遗产。
危险与机遇，如同双生藤蔓，在陈默面前交织缠绕。技术黑市之王的道路，没有一刻是平坦的。他必须像走钢丝一样，在多方势力的目光与欲望之间，找到那微妙的、向上的平衡点。
【下章预告：对工坊地下的扫描出人意料地揭示异常；“相位褶皱”坐标的初步远程探测引发意外反应；星弧工业的耐心似乎正在耗尽，新的试探即将到来；疤脸提供的早期勘探数据中，隐藏着令人不安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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