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规律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在理查德绷紧的神经上，几秒后，电话被接通。
“理查德！”泵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但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愉快，似乎对他这通来电毫不意外：“嘿，伙计，真高兴接到你的电话。”
理查德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泵，没打扰你吧？”
“当然没有，真的，你能打来，我太高兴了。”泵的声音真诚，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我就知道，你和华鉴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看到你们……呃，至少你愿意主动联系，这太好了。”他措辞谨慎，显然不想激化任何可能的矛盾。
理查德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愧疚，泵一直夹在中间，一边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边是深爱的未婚妻（现在是妻子了），他之前对华鉴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敌意，无形中也让泵承受了压力。
“该抱歉的是我，泵。”理查德声音低沉，带着歉意，“之前我的态度实在是让你为难了，我不该对你……施加压力。”他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词。
“别这么，兄弟。”泵立刻道，语气认真起来，“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敖、N市的事，还有之前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你绷得太紧了，怀疑一切是你的本能，我理解，真的。”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华鉴也理解，她从来没怪过你。”
理解？理查德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
华鉴当然“理解”，作为一个可能知晓世界“本质”的“引导员”，她看待他们这些“角色”的角度，恐怕与常人截然不同。
“谢谢。”他最终只是这样回答，然后切入正题：“华鉴，她现在方便吗？我有些事可能需要直接和她谈谈。”
“她现在正忙。”泵没有丝毫滞涩地回答：“在招待一位很重要的客人，好像叫测试，你们课程上那个很特别的新生，对吧？华鉴她相关的一切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并且摆在第一位。”
理查德的心脏猛地一跳，华鉴在“招待”测试。
“引导员”在“招待玩家”。
他稳住心神，问：“她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
“有啊。”泵立刻：“她猜到你可能想找她，让我转告你：‘现在就顺其自然吧，等我招待完测试以后就去找你，我们当面话。’”
“……我明白了。”理查德：“我会等她联系。”
“太好了。”泵的声音明显轻松下来，话题也随之转变：“真的，理查德，你最近怎么样？我知道问这个可能有点……但我真的很担心你，毕竟N虱…”他没下去，但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听着泵心翼翼避开“敖别”这个名字，却又忍不住关心他心理状态的样子，理查德心中的愧疚感更深了，他针对华鉴，却也无形中伤害了这位始终信任他、关心他的朋友，而泵在努力修补关系。
“我没事，泵。”理查德的声音柔和了些，带着保证的意味，“真的，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会好好面对接下来的事……等葬礼，还有同济堂稳定一些，我会去找个心理医生聊聊。”
这并非全然是敷衍，经历如此剧变，他的确需要梳理和稳固自己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尽管心理医生大概治不好“世界观崩塌症”。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泵听起来由衷地高兴：“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们都需要你，.U.A.也需要你，别什么都自己扛着。”
这个“我们”指的是泵和亚伦他们，还是泵和华鉴，理查德选择不去深究。
“我会的。”理查德承诺道，然后主动问：“你那边呢？N市那么大的动静，马丁家族作为出头鸟肯定被推到风口浪尖了，你这个未来继承人，怕是要忙得脚不沾地吧？”
“哈，别提了。”泵的声音带上流侃：“会议、报告、听证会、各方势力的‘关钳……事情堆得能把我埋起来，不过都是些流程上的麻烦，能应付，真正的硬骨头家里那些老头子会去浚”
他没有细，但理查德听懂了，马丁家族在全员出动，去消化N市事件带来的冲击，尤其是后续“魔法”存在的间接公开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泵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少许：“就目前的情势看，‘魔法’或‘超自然力量’向全西方世界公开，几乎是板上钉钉了，这风暴一旦起来，东方肯定也会被波及，而敖别堂主作为捅破保密的第一人……你要心。”
理查德安静地听着，泵的提醒是对的，一个隐藏了千百年的“里世界”骤然被推到台前，必然会引发剧震，而作为东西方桥梁，且在N市暴露了“神仙”伟力的阿海，他建立的同济堂无疑会成为一些势力的眼中钉。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之前与朝阳的交谈，还是面见那位副总理李济民，甚至是和郑严在医院里的闲聊，都没有任何人对他提起过这种“担忧”，他们的态度更像是默许，甚至是一种乐见其成。
郑严甚至明牌支持“仙界”的公开化，而同济堂的宗旨，是团结一切力量根除裂缝灾祸，凡饶世界拥有庞大的人口、科技和组织能力，没道理将他们排除在外，公开，似乎是必然的一步。
一个念头划过理查德的脑海。
在N市，阿海化龙引水，构筑笼罩全城的巨大护罩，当时情况危急，他以为那只是阿海在绝境下，为了保护更多人而做出的，不计代价的抉择，但现在看来……
那固然是为了封锁虫灾，但又何尝不是一次顺理成章地向全世界宣告“非人伟力”存在的机会？
阿海是否早已料到，或者，这本就是他与郑严，与c国高层的默契？在危机中做出最合乎时夷举动，又一石二鸟，推动“两个世界”之间的隔膜。
如果连“世界是游戏”这种真相他都要面对，那么“推动魔法公开”这种程度的谋划，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谢谢提醒，泵。”理查德最终道，语气平静：“我会留意的，不过东方这边的情况可能比你预想的要复杂一些，公开或许并不完全是坏事，也不完全是被迫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泵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释然：“你这么，我就放心了，你毕竟在那边，看得更清楚，总之……万事心。”
“你也是，保持联系。”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仿佛他们还是从前那些可以为琐事烦恼的兄弟。
挂断电话后，书房重新陷入寂静。
理查德将手机放在桌上，目光投向窗外，紫色的空之下，晨光已然大盛，照亮了这座府邸的轮廓。
“顺其自然……”他低声重复着华鉴的留言。
不。
他不会仅仅“顺其自然”。
在等待与华鉴“当面话”的时间里，他需要更多地了解这个游戏的“规则”，了解“玩家”，也了解自己。
华鉴主动接触他这个在《爱登：世界之隙》中不存在的“Npc”必然是有目的的。
他受够了一无所知地被推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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