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轰动全球的“茶王退冕”事件,已过去近一年。
世间的喧嚣仿佛被浙南山的连绵青翠过滤,沉淀为一种遥远的背景音。
苏晚卿如今的日子,过得简单而规律。
她在苏家老宅旁,依着一棵百年古松,建了一座的庐舍,取名“听松庐”。
每日里,晨起侍弄茶园,午后品茗会客,夜里则整理从世界各地寄来的关于古茶树保护的资料。
她成了“民间护茶盟”的魂,也是联合国“东方茶智复兴计划”的隐形舵手。
无数人想拜访她,从政要巨贾到学界泰斗,都需通过秦和艾琳的双重预约,能真正踏入听松庐的,寥寥无几。
她真正进入了半隐居的状态,却比站在任何聚光灯下时,都更能牵动世界的目光。
只有赵伯知道,这位在外人眼中已近乎“神”的苏姐,私下里,不过是个喜欢赤着脚在泥土里走路,会因为一株茶苗长出新芽而开心一整的普通女子。
只是,她再也没真正地笑过。那笑意只到唇边,从未抵达眼底。
最近,赵伯发现了一件怪事。
从山脚通往听松庐的那条青石板古道,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格外好走。
原本因岁月侵蚀而松动的石阶被重新夯实,缝隙里的苔藓被细心清理,两侧的排水沟也被疏通过,就连路边几棵容易在雨造成路滑的歪脖子树,都被人悄无声息地加固了。
村民们都以为是“护茶盟”请来的工程队,纷纷感念苏姐心细。
可赵伯心里清楚,盟里所有的开销都由他经手,根本没有这笔支出。
这夜里,起了风,赵伯披衣起身,想去看看茶棚是否牢固。
路过古道时,他听到了黑暗中传来“锵…锵…”的、极有规律的金属敲击石头的声音。
他心中一凛,以为是盗贼,悄悄摸了过去。
月光从云层中漏出,照亮了古道拐角处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工装,背对着他,正跪在地上,用一把锤和凿子,一点点地将一块翘起的石板修正、嵌平。
他的动作专注而笨拙,仿佛已经重复了千万次。
旁边,另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看不下去了,压低声音劝道:“傅总,让工程队来吧,您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傅氏那边已经堆积了山一样多的文件等您签字,欧洲的并购案也到了关键时刻……”
是赵峰。
赵伯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那跪在地上,满身尘土,双手布满厚茧和伤痕的男人,不是傅承砚,又是谁?
听到“傅总”二字的瞬间,傅承砚的动作一滞。
他缓缓回头,那张曾令无数人仰望的、轮廓分明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疲惫与风霜,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沉静。
看到赵伯,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一种近乎认命的黯然。
他站起身,对着赵伯,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没有言语。
赵伯的嘴唇哆嗦着,心头涌上的是滔的恨意。
就是这个男人,毁了姐的一辈子,害死了那个未出世的少爷!
他本想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给他一拳,可当他看到傅承砚手背上那纵横交错、新旧叠加的伤口时,竟一步也挪不动。
那是一双养尊处优、执掌百亿帝国的手,如今却像个真正的苦力。
“你来做什么?”赵伯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里不欢迎你!滚!”
傅承砚依旧没有话,只是又鞠了一躬,然后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工具。
一旁的赵峰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心疼与无奈:“赵伯,傅总他……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八个月了。他没有住在任何酒店,就在山脚下租了个废弃的牛棚。白,他像个幽灵一样,远远地跟着护茶媚巡山队,清理那些可能危害古茶树的杂草和病虫;晚上,就来修这条您和苏姐每都要走的路……”
“他没想打扰,真的。”赵峰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只是……想离得近一点。他,他犯下的错,不是用钱能弥补的。他把傅氏的决策权暂时交给了董事会,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要替苏姐,守着这座山。”
赵伯愣住了。
八个月。
这个站在世界商业之巅的男人,竟然在这里当了八个月的苦力。
他想起村里人的,那个总戴着个草帽、不爱话的“怪人”,原来就是他。
“守?”赵伯冷笑一声,眼眶却红了,“当初她捧着一颗心守着你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来做这些,给谁看?晚了!一切都晚了!”
傅承砚高大的身躯在夜风中微微一颤,他闭上眼,喉结滚动,最终,只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三个字:
“……我知道。”
完,他提着工具,带着赵峰,转身走入更深的黑暗里,背影萧索而决绝。
赵伯站在原地,一夜无眠。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苏晚卿。
他不想让那个男饶任何消息,再来扰乱姐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然而,苏晚卿还是察觉到了。
她的“道”,在人心,也在地万物。
她能从一杯茶里品出茶农的心事,自然也能感受到这座山微妙的变化。
她感觉脚下的路,走得更安稳了。
她感觉风中,少了一丝凛冽,多了一分……沉重的、压抑的守护之意。
仿佛有一棵沉默的古松,在看不见的远方,为她挡住了风雨。
这感觉让她心烦意乱。
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在深夜席卷了整个浙南山。
电闪雷鸣,风雨如注。
赵伯焦急地敲开苏晚卿的门:“姐,不好了!北崖那边,我们新种下的那一批母树苗,好像被山洪冲了!那里的护坡还没完全建好,最是危险!”
那批茶苗,是千年母树最纯正的后代,是整个“护茶盟”的希望。
苏晚卿脸色一白,抓起雨衣和手电就往外冲。
北崖地势险峻,狂风暴雨中,随时可能发生山体滑坡。
当苏晚卿和赵伯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定在原地。
只见在最危险的那个豁口处,一道身影正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抵住一块即将被洪水冲垮的巨石。
那块石头后面,就是最珍贵的那几株茶苗。
泥石流混着冰冷的雨水,不断地冲刷着他的后背,他的工装早已被划破,背上渗出血迹,与泥水混在一起。
他就像一尊被钉死在悬崖上的雕塑,用血肉之躯,对抗着地的怒火。
是傅承砚。
赵峰在一旁急得双眼通红,正拼命地用绳索试图固定住那块石头,可是在这般威之下,人力显得如此渺。
“傅总!您放手!会死的!”赵峰嘶吼着。
傅承砚恍若未闻,他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守护那几株脆弱的茶苗上。
他看到了冒雨赶来的苏晚卿。
四目相对,隔着漫雨幕。
他的眼神里,没有乞求,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让她上前的意思。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计后果的、赎罪般的执拗。
他只是在做他认为自己唯一还能做的事。
苏晚卿站在那里,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那颗被她修炼得如古井般无波的心,被这沉默而惨烈的一幕,狠狠地撞开了一道裂缝。
她没有上前,也没有呼喊。
良久,她转过身,对身旁早已呆若木鸡的赵伯,轻声了一句:
“赵伯,回去……煮一壶姜茶。”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雨吹散。
“……多放些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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