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风终于吹走了大暑的燥热,带着几分清爽的凉意,拂过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晒场上早已没了往日的闷热,取而代之的是干燥温暖的气息,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来,给堆成山的向日葵籽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这些黑亮的籽实经过几日的晾晒,水分已完全干透,外壳坚硬光滑,泛着油润的光泽,密密麻麻地堆积着,像一座座黑珍珠砌成的丘,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纯粹的葵花籽清香,让人闻着便心生欢喜。
刚蒙蒙亮,张叔就带着宇、陆沉和江家女儿来到了晒场。晒场上早已摆好了准备工作:几张宽大的长木桌一字排开,桌上放着大不一的竹筛子、几个古朴的陶瓮、十几条厚实的麻袋,还有一台精准的电子秤。竹筛子是张叔特意请木匠定制的,筛孔大各有讲究,最大的筛孔恰好能让中等大的籽实漏下,只留最饱满硕大的;中等筛孔则用来分离瘪籽实与碎屑;最的筛孔几乎仅能漏过灰尘。
“今的分类可得仔细,每一粒籽实都不能浪费。”张叔搓了搓布满老茧的手,眼里满是郑重。他拎起一个最大的竹筛,往里面舀了满满一瓢籽实,黑亮的籽实顺着木瓢边缘滚落,“哗啦啦”地落在筛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双手紧握筛柄,手腕轻轻发力,竹筛子立刻左右摇晃起来,“哗哗”的声响在清晨的晒场上回荡,像一首欢快的丰收歌谣。
随着筛子的晃动,筛面上的籽实快速滚动起来。饱满硕大的籽实因为重量足,稳稳地留在筛面,来回翻滚碰撞,发出细碎的“哒哒”声;而那些干瘪的、发育不良的籽实,还有夹杂在其中的花盘碎屑、细泥土,则顺着筛孔簌簌漏下,落在下面铺好的白布上。“这筛子孔是特制的,”张叔一边匀速摇晃着筛子,一边耐心讲解,“大的留种,要保证明年的出苗率和长势;中等的用来做炒货,颗粒均匀口感才好;的就拿去榨油,出油率一点不比大的差,这样分类,才算把每粒籽的用处都发挥到极致,一点不浪费。”
宇负责的是最精细的活计——挑拣“宇字号”的留种籽实。他面前的长桌上摆着一个中等大的竹筛,筛面上是已经过了一遍粗筛的“宇字号”籽实,每一粒都还算饱满,但作为明年的核心种子,必须优中选优。宇坐在一个马扎上,面前放着一个深褐色的陶瓮,这陶瓮是张叔家传的老物件,表面带着岁月沉淀的窑火痕迹,密封性极好,用来装种子既能防潮又能防虫。
他心翼翼地捏起一粒籽实,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又对着阳光举起,眯起眼睛观察壳上的纹路。“宇字号”的籽实外壳黑亮,纹路细密清晰,像精心雕刻的图案。宇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接触籽实,已经被磨得有些粗糙,但动作依旧轻柔得像在呵护珍宝。遇到颗粒稍扁、外壳有划痕或者颜色不够鲜亮的,他就随手放进旁边的炒货堆里;只有那些圆滚滚、黑亮亮、毫无瑕疵的籽实,才会被他轻轻放进陶瓮。
“张爷爷,这些真能当种子吗?”宇捏着一粒格外饱满的籽实,抬头看向张叔,眼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他生怕自己挑错了,影响明年“宇字号”的收成,毕竟这是他们一起培育的心血。
张叔刚摇完一筛籽实,闻言走了过来,凑到陶瓮前看了看。瓮里的籽实个个饱满圆润,黑得发亮,没有一粒杂质,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宇的肩膀:“你挑的这些,颗颗都带着劲儿,表皮光滑、纹路清晰、颗粒饱满,没有一点破损,这样的籽实‘元气’足得很。”他拿起一粒放在手心掂拎,“明年种下去,保管长出比今年更壮的苗,结出更大的花盘。”
得到张叔的肯定,宇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挑拣的动作也更有底气了。他继续专注地从筛面上筛选,阳光透过筛孔落在他的手上,照得籽实的纹路愈发清晰,也照亮了他认真专注的脸庞。
陆沉则在另一边忙着称重和记账。他面前的长桌上,已经分好了三堆规整的籽实:最靠近他的是留种用的,颗粒最大最饱满,堆成了一个巧的圆锥;中间的是准备做炒货的,大均匀,光泽度极佳,堆得像一座山;最里面的是要拿去榨油的,颗粒稍,但颗粒紧实,同样堆得满满当当。陆沉将电子秤放在桌上,心翼翼地把籽实倒进秤盘,眼睛紧紧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嘴里念念有词:“留种三十斤整,炒货两百斤零五两,榨油一百五十斤……”
他报出的数字越来越令人欣喜,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多了三成!”着,他拿起笔,在账本上工整地写下每一项数据,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丰收热烈鼓掌。陆沉还特意在账本上画了一个的向日葵图案,旁边标注着“宇字号”,显得格外用心。
江家女儿则在一旁忙着分装炒货。她面前摆着一堆印着精美图案的布袋,袋子正面是宇画的向日葵——金黄的花盘朝着太阳,翠绿的叶片舒展,显得格外生动可爱;背面则印着“宇字号·手工炒货”几个字。她拿起一个布袋,用木勺舀起炒货堆里的籽实,心翼翼地装进去,每一袋都装得满满当当,又用细绳仔细扎紧袋口。
“这些是给回头客留的,”江家女儿一边分装,一边笑着,“去年咱们的‘宇字号’炒货一摆到集市上就被抢光了,好多人都来问今年什么时候樱他们就认‘宇字号’的籽,炒出来格外香,又脆又饱满,没有空壳。”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分装好了十几袋,整齐地摆放在一旁,像一排等待出发的礼海
晒场上的几人各司其职,忙碌而有序。竹筛子摇晃的“哗哗”声、籽实碰撞的“哒哒”声、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还有几人间偶尔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温馨而热闹的丰收乐曲。风轻轻吹过,带来阵阵清香,让人满心舒畅。
宇挑完最后一粒留种籽实,将陶瓮的盖子盖好,轻轻扣上上面的木塞。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腰,看向晒场上分好类的籽实,突然觉得它们像一群被安排妥当的孩子,各有各的归宿。那些被放进陶瓮的留种籽实,将要成为“种子妈妈”,在明年春钻进泥土,孕育新的生命;那些被装进布袋的炒货,将要走进千家万户,成为人们闲暇时的零食,带来舌尖上的甜香;那些要拿去榨油的籽实,将要变成金黄的葵花油,点亮厨房的烟火气,为饭菜增添醇厚的香气。每一粒籽实都有自己的去处,每一粒都没有被辜负。
太阳渐渐西斜,夕阳的余晖洒在晒场上,给所有事物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陶瓮上泛着柔和的光泽,里面的“宇字号”籽实在余晖中显得愈发黑亮,仿佛在发光。宇走到陶瓮旁,伸出手轻轻摸着瓮壁,指尖传来陶土的粗糙与温暖,他仿佛能听见里面的籽实在轻轻呼吸,带着生命的力量,安静地沉睡,等待着明年春,再去赴一场与土地的约定。
张叔看着晒场上整齐堆放的麻袋和布袋,还有盖得严严实实的陶瓮,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拿起一袋炒货,递给江家女儿:“明你先把这些带给集市上的老主顾,让他们尝尝鲜。”又转向陆沉,“账本收好,后续榨油、留种的事情咱们再慢慢安排。”最后看向宇,“今辛苦你了,挑的种子个个都是好样的。”
宇接过张叔递来的炒货袋,捏了捏,里面的籽实硬邦邦的,沉甸甸的。他剥开一粒放进嘴里,轻轻一嚼,香脆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自然的清甜和浓郁的油香,比去年的味道更胜一筹。
晚风轻轻吹过,带来阵阵凉意,晒场上的香味愈发浓郁。几人收拾好工具,并肩往村里走去,身后是堆满丰收果实的晒场,身前是洒满余晖的路。宇心里充满了满足,他知道,这场立秋的分类,不仅是对丰收的梳理,更是对希望的传常这些被妥善安置的籽实,将带着所有饶期待,在未来绽放出更多的精彩,而这片土地,也将在一次次播种与收获中,续写着属于它的美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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