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第一场雪落时,值班室生了个暖炉,陆沉和赵毅围着烤瓜子,是今年新收的籽,喷香。
张叔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本新相册:“江丫头寄来的,让你存着。”翻开一看,里面贴着加拿大的向日葵照片,有发芽的、开花的、结果的,还有张特写,花盘里的籽排列成“青川”两个字,歪歪扭扭,却看得人心里发暖。
“她先生学了半年中文,就为了刻这两个字,”张叔笑着,“要让那边的向日葵,也知道自己的根在哪。”
正着,江家遗孀端着盘饼干进来,还是向日葵形状的,上面撒着碎瓜子仁。“刚烤的,尝尝,”她指着饼干上的纹路,“这是按老方子做的,加了新收的籽,比以前更香了。”
暖炉上的水壶“呜呜”响着,瓜子的香味混着饼干的甜,在屋里漫开。陆沉看着相册里的照片,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老陈把大衣披在他身上,“青川的冬冷,但人心能焐热”。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南山的向日葵杆盖得白茫茫的,却盖不住那些挺直的轮廓。陆沉拿起颗烤得焦香的瓜子,放进嘴里,咔嚓一声,脆生生的。他知道,这味道里藏着的,是南山的土,是青川的雨,是跨越山海的牵挂,是岁月里慢慢熬出来的暖。
就像这暖炉里的火,不烈,却能把每个冬夜,都烘得软软的,让那些藏在种子里的故事,能在春风吹起时,接着生根发芽,长成一片又一片,向着光的花田。
江家遗孀坐在暖炉旁的马扎上,手里捏着根针,正给布偶缝向日葵花瓣,线脚在暖黄的光里轻轻跳动。“前几整理老头子的旧物,翻出个铁皮盒,”她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里面全是他收的葵花籽,有从南山摘的,有托人从外地带的,每种都贴着纸条,写着‘粒大’‘味甜’‘适合炒’。”
张叔蹲在炉边添柴,火光映得他脸上的沟壑格外清晰:“当年他总,籽好才能长出好花,人也一样,底子正,路才走得稳。”他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罐子,打开来,里面是些饱满的黑籽,“这是今年挑剩下的‘极品’,留着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当零食,比外面买的香。”
赵毅正低头给福利院打电话,笑着:“王院长,张叔烤了瓜子,等下让陆队送过去,孩子们肯定喜欢……对,还有江阿姨做的向日葵饼干,热乎着呢。”
陆沉翻着相册,看到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是江家女儿的字迹:“爸,向日葵最聪明,跟着太阳走,就不会迷路。我们在这边也一样,看着同个太阳,就像还在青川的花田里。”
暖炉上的水壶“咕嘟”冒起了泡,白汽氤氲着爬上窗户,把窗外的雪影晕成一片模糊的白。江家遗孀把缝好的布偶递给陆沉,布偶手里抱着颗布做的葵花籽,“给宇的,他上次想要个会‘结果’的布偶。”
张叔往陆沉手里塞了把刚烤好的瓜子,壳脆仁香:“尝尝,这籽是加拿大那批种子结的,比本地的更饱满,混着种,明年花田肯定更热闹。”
陆沉嗑着瓜子,听着张叔讲当年和江伯伯一起开荒种向日葵的事,听江家遗孀女儿时候总偷拿葵花籽喂邻居家的鸡,听赵毅在电话里跟孩子们保证“马上就到”。暖炉的温度裹着瓜子香、饼干香、柴火香,在屋里慢慢漾开,把窗外的风雪都挡在了门外。
他突然觉得,所谓圆满,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传奇,而是这些琐碎的暖——是旧铁皮盒里的种子,是新烤的饼干,是跨越山海的照片,是暖炉旁絮絮叨叨的家常。就像向日葵的花盘,把无数颗细碎的籽,紧紧抱成一团,向着光,慢慢生长,慢慢圆满。
雪还在下,但屋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揣着片暖暖的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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