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时，青川市的老城区飘起了羊肉汤的香气。
陆沉裹紧外套走进巷口的老店，玻璃门上结着层白雾，隐约能看到里面攒动的人影。老板是对老夫妻，见他进来，笑着掀开煤炉上的砂锅：“陆警官，还是老样子？多加胡椒粉？”
“再要两个烧饼。”陆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玻璃上能看到自己哈出的白气。去年冬他也常来，那时刚破获江辰的案子，心里总像压着块冰，得靠这碗热汤才能焐化些。
砂锅端上来时，油花在汤面上打着旋，撒着的蒜苗绿得发亮。陆沉刚舀起一勺，就见门口的棉帘被掀开，赵毅裹着一身寒气冲进来，手里还抱着个保温桶。
“陆队，周姐让我给你送的，”他搓着冻红的手，“她熬了萝卜排骨汤，你最近总喝羊肉汤，换个口味。”
保温桶打开时，热气裹着肉香漫出来，混着店里的羊肉汤味，暖得人鼻尖发酸。陆沉往赵毅碗里舀了勺汤：“刚出警？”
“嗯，处理个醉汉闹事，”赵毅吸溜着汤，“就在前面的超市，拿了瓶二锅头没给钱，被老板拦着，正撒泼呢。我让他家属来接了，临走前还跟我念叨，儿子三年没回家了，想喝口他娘炖的汤。”
陆沉想起江家女儿寄来的照片，她在加拿大的厨房里学着炖青川的腊肉汤，要让外国女婿尝尝“家乡的味道”。有些牵挂，哪怕隔着万水千山，也能顺着热气找到归宿。
正着，门口进来个穿校服的少年，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老板见了，往他手里塞了个热烧饼：“今刚烤的，拿去吃，记账上。”
少年红着脸摇摇头，把钱往柜台上放：“奶奶不能欠账。”他抬头时，陆沉认出是福利院的孩子，叫宇，父母早逝，跟着奶奶捡废品过活。
“我请你，”陆沉把自己的烧饼推过去，“刚好多了一个。”
宇咬着烧饼，眼睛亮起来：“陆叔叔，我今在学校得奖了！作文比赛一等奖，写的是‘我最敬爱的人’，写的是你。”
“哦？”陆沉挑眉。
“我写你帮奶奶找回被偷的三轮车，”宇掰着手指头数，“还写你上次冒雨送我去医院，身上都湿透了，还把伞往我这边斜……”
赵毅在旁边笑：“我们陆队这是成了‘作文素材’了？”
陆沉没接话，只是往宇碗里多夹了几块羊肉。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屋顶盖得白茫茫一片，店里的热气却越来越足，连煤炉上的水壶都开始“呜呜”地响起来。
离开时，老板往陆沉包里塞了袋炒花生：“寒，揣着暖手。”陆沉要给钱，老夫妻却摆手：“你帮我们调解那几次邻里纠纷，这点东西算啥？”
巷口的路灯下，雪片在光里打着旋。陆沉掏出手机，给周瑾发了条信息：“汤很好喝，谢了。”很快收到回复，是张照片——她在警局的值班室里，正给加班的警员分汤，每个人碗里都卧着个荷包蛋。
保温桶里还剩些排骨汤，陆沉提着往福利院走。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像从未有人走过，可手里的暖意却实实在在，顺着指尖往心里钻。他想起老陈过，冬里的案子总带着点寒，得用比雪还厚的暖，才能焐热那些冻僵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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