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元宵余韵尚未散尽，街巷两侧的红灯笼依旧高高悬挂，被晨风吹得轻轻摇曳，洒下暖黄的光晕，将青石板路映照得暖意融融。街角的糖画摊前，老师傅正手持铜勺，舀起融化的糖浆，在青石板上勾勒出龙凤图案，孩童们围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发出阵阵惊呼；元宵铺的蒸笼冒着腾腾热气，甜糯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吸引着往来行人驻足。孩童的嬉闹声、商贩的叫卖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透着浓浓的市井烟火气，仿佛昨夜城西乱葬岗的厮杀与危机，从未在这座城池上留下痕迹。
林越身着锦衣卫制服，玄色衣料上的金线纹路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腰间的绣春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叮当”声。他刚从北镇抚司的刑讯房赶回，一夜的突袭虽成功抓获刘三及两名黑旗卫教徒，捣毁了最后一个京城联络点，但脸上却无半分轻松，眉头始终紧蹙，眼底的疲惫被锐利的警惕覆盖。
“林旗官，早啊！”街角元宵铺的老板看到他，笑着拱手打招呼，手中还提着一个装满元宵的食盒，“刚出锅的黑芝麻元宵，甜糯可口，要不要带些回去给家人尝尝？”
“不了，多谢张老板。”林越点头示意，目光扫过热闹的人群，心中却泛起一丝寒意。这繁华喧嚣的背后，藏着多少未被揪出的暗线？刘三在刑讯房里，被打得皮开肉绽，却对“锦衣卫内奸”的身份绝口不提，只是咬着牙嘶吼“了也是死，不如痛快些”，嘴角的血迹混着狞笑，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威胁，或是对黑旗卫有着近乎疯狂的执念。而从孤魂庙查获的密信中，用密宗符号书写的文字，经译码后多次提及“江南分舵”“圣物复苏”“荧惑守心”等字眼，与之前江南官员离奇死亡案现场的异域熏香、炎阳玉上的纹路隐隐相连，显然黑旗卫的核心阴谋远未揭开，京城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他走进一家名为“清风阁”的茶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伙计连忙上前，躬身问道：“客官，要点些什么？我们这儿的龙井刚出锅，香气醇厚。”
“一壶龙井，再来一碟花生。”林越淡淡吩咐，目光落在窗外，看着往来穿梭的人群，思绪却飘回了刑讯房的场景——刘三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死死盯着他，眼中满是怨毒：“林越，你别得意，就算你捣毁了据点，我们的人也早已渗透进朝堂的每一个角落，你迟早会死在自己饶手里！”
这句话，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林越心头。自己饶手里？难道锦衣卫内部，真的有黑旗卫的内奸？李百户袖口那半截刻影黑”字的玉佩，深夜潜入他府中的黑衣人，还有他看到江南联络名单时反常的神色，一个个疑点在脑海中串联起来，形成一张模糊却致命的网。
“林旗官？”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老校尉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走到桌前，脸上带着几分谨慎，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属下给您带了些早点，刚从城南老字号买的肉包，还热乎着。”
食盒打开，里面是四个白白胖胖的肉包，热气腾腾，混着肉香扑面而来。“多谢。”林越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目光却落在老校尉身上，声音压低了几分，“李百户那边，可有动静？”
“回旗官，属下按您的吩咐，带着两名弟兄暗中监视了一夜。”老校尉凑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李百户昨晚回府后，一直没有出门，府内灯火亮到丑时才熄灭。属下让人守在府门两侧的巷口，约莫丑时三刻，看到一名黑衣人从李府东侧的后墙翻入，半个时辰后又翻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油纸包。那黑衣人身形消瘦，穿着粗布短打，走路落脚很轻，像是练家子，看背影，与之前在清风茶馆盯梢时见到的黑旗卫联络人极为相似。”
“油纸包？”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可有看清油纸包里装的是什么？黑衣人离开后去了哪里？”
“属下让一名弟兄悄悄跟了上去，发现黑衣人出了李府后，径直往城西方向去了，最后走到乱葬岗附近的孤魂庙外，徘徊了片刻，见庙门倒塌，里面一片狼藉，便匆匆转身，沿着官道往城外去了，想必是去确认据点情况，发现已被捣毁，便连夜逃离了京城。”老校尉回答道，“至于油纸包，那黑衣人护得极紧，始终揣在怀里，属下的弟兄没能看清，但看形状，像是书信一类的东西。”
林越放下手中的包子，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李百户在锦衣卫任职二十余年，从普通旗一步步升为百户，资历深厚，人脉广阔，若他真是内奸，那锦衣卫内部不知还有多少被黑旗卫渗透的人。此次前往江南查案，京城的内奸不除，不仅自己的行踪会被随时泄露给黑旗卫，留在京城的二叔一家也可能成为对方要挟自己的筹码，后果不堪设想。
“你继续带着弟兄暗中监视李百户，白守在北镇抚司，晚上轮流盯在李府附近，务必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林越沉声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另外，派人加强对我府邸的守卫，分三班轮值，每辰一换，挑选的弟兄必须是身家清白、跟随我多年的亲信，尤其是保护好我二叔一家的安全，若有任何陌生人靠近林府，立即上前盘问，稍有异常，即刻回报！”
“属下明白！”老校尉躬身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旗官放心，属下已挑选了十名可靠的弟兄，分成三班，全候守在林府周围，府内也安排了两名弟兄暗中护卫，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林越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龙井，茶水的清冽稍稍驱散了一夜的疲惫。他望向窗外，红灯笼依旧在风中摇曳，热闹的人群穿梭不息，卖糖画的老师傅已经完成了一幅“哪吒闹海”，正递给一个满脸欢喜的孩童。看似祥和的景象下，却涌动着未散的危机：黑旗卫余孽虽逃离京城，却在江南布下了更大的罗网；锦衣卫内部的内奸如同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江南的官员离奇死亡案、父亲失踪的真相、炎阳玉背后的秘密，如同一个个谜团，等待着他去解开。
他起身走出茶馆，阳光洒在身上，暖意却无法驱散心中的阴霾。他抬头望向城南的方向，那里是林府的所在地。他握紧腰间的绣春刀，指尖感受到刀身的冷硬质感，心中的决心愈发坚定。
沿着街道缓步前行，林越的身影渐渐融入热闹的人群中，唯有腰间的绣春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如同他眼底未曾动摇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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