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回到家时，院子里的羊角灯笼已经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竹篾缝隙，在青石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苏梅正从厨房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青菜出来，白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侧脸，她还不忘用围裙擦了擦手，对着院子里喊：“晚晴，碗筷摆好了没？林越该回来了。”
“快好了，二婶。”林晚晴蹲在桌边，手里拿着碗筷，正心翼翼地摆整齐，每一个碗都对着椅子的中间，筷子也摆得笔直，她还特意把丫丫的瓷碗放在最靠近桌边的位置，方便家伙拿取。
丫丫则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怀里抱着一个青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桔皮，指甲缝里都沾了黄色的汁液，眼神却有些发愣，没像往常一样围着桌子转，也没叽叽喳喳地喊“大锅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来了。”林越推开院门，笑着打招呼。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菜刚炒好，还热着。”苏梅看到他，连忙放下盘子，指了指院角的水盆，“热水刚倒的，洗手暖和。”
林越应了一声，走过去洗了手，又走到丫丫身边，摸了摸她的头：“丫丫，怎么不吃青桔？今买的青桔可甜了，你昨不是还吵着要吃吗？”
丫丫抬起头，看到是林越，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被点亮的灯笼，可很快又暗了下去，手将青桔往他面前递凛，声音软软的：“大锅，我想留着给你吃。你巡逻累了，吃个青桔解解渴。”
林越心里一暖，在她身边的板凳上坐下，将青桔推了回去，还帮她把沾在手指上的桔皮屑擦掉：“大锅不吃，丫丫吃吧。明巡逻结束，我再去给你买更甜的，还买你爱吃的糖葫芦，好不好？”
丫丫抿着嘴笑了，点零头，才慢慢剥开青桔皮，心翼翼地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眼睛弯成了月牙。
晚饭时，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一盘炒青菜、一盘豆腐、一盘腊肉，还有一碗鸡蛋汤，都是家常的味道，却做得格外香。苏梅和林晚晴偶尔聊几句家常，今哪家的菜便宜，哪家的布质量好，林越则时不时给丫丫夹菜，把腊肉里瘦的部分都挑给她。可丫丫却没什么胃口，碗里的饭没动几口，连平时最爱吃的豆腐也只夹了一筷子，就放下了勺子。
“丫丫，是不是不舒服？”苏梅放下筷子，担忧地看着她，伸手想摸她的额头，“是不是下午吹了风，着凉了？”
丫丫摇摇头，低下头扒着碗里的饭，声音得像蚊子叫：“我没事，二婶。”
林越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孩子的情绪来得快，不定过会儿就好了。他给丫丫舀了一勺鸡蛋汤，放在她碗里：“先喝点汤，暖和。”
丫丫乖乖地喝了汤，却还是没怎么吃饭。
晚饭结束后，林晚晴收拾碗筷，苏梅去院子里收衣服，嘴里还念叨着“明可能要下雨，得把衣服收进来”。林越则牵着丫丫的手，带她回房睡觉。房间里的灯是一盏油灯，光线不算亮，却很温馨。他帮丫丫脱了外套，让她躺在床上，盖好薄被，自己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从书架上拿了一本画着动物的绘本，准备给她讲睡前故事。
可丫丫却翻来覆去，身子在被子里动个不停，一会儿把腿伸出来，一会儿又把胳膊露在外面，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花板发呆，连绘本都没兴趣看。
“丫丫，怎么了？睡不着吗？是不是想听别的故事？”林越合上绘本，俯身轻声问，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被子。
丫丫转过头，看着林越，眼里突然泛起了泪光，像蒙了一层水雾，嘴唇微微抿着，像是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大锅，我今听二婶跟晚晴姐姐，城西有坏人，会抓好人，还会把人抓走不送回来……你以后巡逻要心点，别像大伯一样，走了就不回来，丫丫会想你的。”
林越心里一酸，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没想到丫丫竟然听到了苏梅的话，还把“坏人”和“大伯”联系在了一起。他伸手擦去她眼角的眼泪，指尖能感觉到她脸颊的温热，声音放得更柔了：“放心，大锅不会有事的。大锅还要给你买青桔、买糖葫芦，还要陪你玩捉迷藏，怎么会不回来呢？”
他顿了顿，又伸出手，让她摸自己的胳膊：“你看，大锅现在有劲儿了，坏人不敢欺负大锅。要是遇到坏人，大锅一下子就能把他们打跑，保护好丫丫，也保护好二婶和晚晴姐姐。”
丫丫看着林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像抓住了什么宝贝：“真的吗？大锅不会骗丫丫？”
“真的，大锅不骗丫丫。”林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快睡吧，明早上起来，我带你去街口的糖铺买麦芽糖吃，就是你上次好吃的那种。”
丫丫笑了，松开他的胳膊，乖乖地闭上眼睛，还把被子拉到下巴底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突然睁开眼，手抓着林越的衣角，在他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困意：“大锅晚安，大锅平安。”
林越看着丫丫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像两把扇子，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胸口也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知道她已经睡熟了。他轻轻站起身，帮她掖了掖被角，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确认她没再踢被子，才悄悄走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生怕打扰到她。
院子里的灯笼还亮着，月光洒在青石地上，映出淡淡的光影。晚风拂过院角的薄荷草，带着清新的香气，整个院子安静又温暖，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在夜色里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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