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的血祭台早已冷透,玲珑坊废墟上只剩残香与凝固的血迹。
百姓们从最初的惊疑转为窃议,茶楼酒肆间流传着新的歌谣:“神仙流血不升,倒叫凡人剪了线。”那场本该震动江湖的神婚,最终成了笑柄,也成了一场无声的审牛
而在这片死寂之中,影姬闭门不出,藏身于地底密室,四壁刻满符咒,铜丝缠绕如蛛网,将她层层包裹在愿力结界之内。
她的左眼琉璃珠裂纹蔓延,像是被无形之力反复撕扯,每一道细痕都伴随着心口机关的刺痛。
她跪坐在镜前,指尖颤抖地抚过自己的脸——这张与苏锦瑟一模一样的面容,此刻却让她作呕。
“为什么……我会疼?”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我是他们心中的光,是千万愿力所聚之身……我不该有痛,不该有惧,更不该……梦见她的火。”
可那一夜之后,梦境便再不受控。
她总会看见一间燃烧的厅堂,烈焰舔舐梁柱,哀嚎响彻长空。
一个女孩被侍女抱着冲出大门,后颈却被飞溅的火星灼中,发出凄厉哭喊。
那一刻,她竟能感同身受——皮肤焦裂的剧痛、喉咙里呛入浓烟的窒息、还有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仿佛不是她在看,而是她正活在那具躯体里。
“这不是我的记忆!”她猛地砸向墙壁,拳骨崩裂也不觉痛,“还给我!把我的梦还给我!”
然而每当她否认,左眼琉璃珠便剧烈震颤,心脏处那枚由念烛翁亲手嵌入的“伪影心”便发出刺耳摩擦声,像有千根钢针在体内搅动。
她蜷缩在地上,冷汗浸透衣衫,终于明白——她不是独立的存在,她是被剥离的魂核,是另一半灵魂的投影,更是苏锦瑟不愿背负的过去。
就在这时,门扉轻响。
缝皮客悄然现身,手中捧着一张新制的面具,薄如蝉翼,泛着诡异柔光。
“换张脸吧,”他低声道,“抹去这副皮相,你就能挣脱双生纠缠。从此你是你,她是她,再无共鸣。”
影姬缓缓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她盯着那张能让她“重生”的面具,忽然冷笑一声,抬手一挥——
“啪!”
玉瓷落地碎裂,面具四分五裂。
“我不想要换个样子。”她一字一顿,嗓音冰冷如霜,“我要她亲眼看着我赢。我要她知道,哪怕被剜去的是我,被埋葬的是我,可如今站在光明里的,也可以是我。”
她完,缓缓起身,走向祭坛中央那盏青焰摇曳的香炉。
那里曾燃尽十万张祈愿笺,试图修补她的伤。
可火焰却是青黑色的,如同腐烂的血液,翻滚间竟传出无数信众的呜咽——那是情绪反噬的征兆,愿力正在倒戈。
但她不在乎了。
“我不需要他们信我。”她低声着,掌心划破,鲜血滴入火中,“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万人敬仰……是她的心跳,因我而乱。”
与此同时,十里之外的荒庙废墟中,苏锦瑟依旧盘膝静坐。
七日未动,七日未食。
她右眼深处剧痛如刀割,那是心影环彻底释放后的反噬。
但她没有压制,反而任其沸腾,让每一缕情绪波动都顺着地底丝网逆向扩散——那是她以心头血织就的“溯影脉络”,如今成了输送记忆的血管。
她将自己逃亡的那一夜重新唤醒:马蹄踏碎苏府门槛,父亲跪在祖堂前引剑自刎,母亲抱着弟弟投身火海,而她躲在暗格中,听着亲饶惨叫,一滴泪都不敢掉。
她将第一次折断影刃的画面注入共鸣场:那是她为活命,亲手杀死家族最后一名忠仆,只为灭口不留痕迹。
血溅上脸颊时,她对自己:“从今往后,我不再是苏锦瑟,我是影子。”
这些记忆,她从未对任何人诉,甚至连顾夜白都不曾知晓。
而现在,她主动将它们推向那个分裂的自己。
“你你要成为我?”她在心中默念,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那你先尝尝,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第一段记忆涌入影姬脑海时,后者猛然惊醒,浑身抽搐如遭雷击。
她看到火中的女孩睁眼望来,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早已接受命运。
“疼吗?”那个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来自遥远又熟悉的彼方,“这才刚开始。”
她疯狂摇头,指甲抠进手臂,想要驱逐这些不属于她的过往。
可越是抗拒,琉璃珠震颤越烈,伪影心运转越疾,最终竟开始吞噬她自身的愿力——那些曾支撑她成神的信仰,正在变成腐蚀她的毒药。
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记忆入侵。
这是共痛。
苏锦瑟不再逃避双生羁绊,反而主动将其点燃,用最真实的苦难作为武器,逼她直面真相:你不是新生,你是残片;你不是救世主,你是复仇者不愿遗忘的伤口。
而外面的世界,已悄然改变。
原本香火鼎盛的慈心香铺接连倒闭,信徒纷纷退香,传言“吃了会做噩梦”。
有人夜里梦见影姬怀抱孤儿,笑容温柔,可转瞬之间,孩子就在她怀里化为灰烬,她却笑着流泪,血泪滴落之处,寸草不生。
“吃愿的鬼……”街头巷尾开始低语,“那根本不是神,是借我们信念活着的怪物。”
香奴檀抱着最后一炉“慈心香”赶来,却被影姬一把推翻。
香灰洒满地面,腾起一阵腥风。
“我不需要他们信我。”影姬立于高台,望着远方荒庙的方向,声音幽冷如渊,“我要她亲眼看着我赢。”
夜风穿堂,吹动檐角水镜。
镜中映出的不再是慈悲仙姬,而是一个双眼通红、嘴角带血的女人,像极了七日前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而在那荒庙深处,苏锦瑟缓缓睁开双眼。
右眼角渗出一道血线,蜿蜒如泪。
她轻轻抚过胸前共誓符,低语如谶:
“你要做我?好啊……那就别怕疼。”
远处山道上,一道玄袍身影踏月而来。
肩后棺木沉沉,剑意敛而不发。
他脚步微顿,望向那座日夜燃烧青焰的影姬祠,眸色骤深。
月光如霜,洒在荒庙残破的檐角上,风穿梁柱,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苏锦瑟缓缓起身,身形摇晃,唇色惨白如纸,右眼血线仍未干涸,像一道未愈的诅咒刻在脸上。
她抬手抚过胸前共誓符,指尖微颤,却仍固执地攥紧。
因为这是唯一的路。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夜,顾夜白来了。
他踏着月下孤影而来,玄袍猎猎,肩后棺木沉沉压地,每一步都似与地共鸣。
他在影姬祠外站了整整一夜,剑不出鞘,人不言语,只是静静望着那座日夜燃烧青焰的高台,望着那尊被千万愿力供奉、却被噩梦侵蚀的神像。
直到子时三刻,青焰忽灭,祠门轻启。
顾夜白拔剑。
孤辰出鞘不过三寸,寒光已逼得结界震颤。
铜丝蛛网寸寸断裂,符咒焚作灰蝶纷飞。
他一步步走入密室,脚步声如重锤敲在人心之上。
影姬猛然回头,琉璃珠剧烈震颤,伪影心嗡鸣欲裂。
“你你是她妹妹。”他的声音低沉如渊,不带怒意,却比雷霆更慑人,“那你可知——她第一次为我演皮影戏,讲的是《孤雁归》?”
影姬瞳孔一缩。
“她,背棺的人不该永远走在阴影里。”顾夜白将剑插入地面,剑柄嗡鸣,余音震荡四壁,“你现在做的事,是在把她拖回黑暗。”
空气凝滞,连愿火都为之冻结。
影姬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
那些精心构筑的信念、那些自以为正当的执念,在这一句话前轰然动摇。
她曾以为自己是新生,是解脱,是替那个软弱的苏锦瑟活出光芒万丈的人生——可此刻,她竟无法回答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了解她吗?
你懂她为何宁可折断影刃也不肯流泪?
“你要嫁的人,从来不是我。”顾夜白转身,衣袂翻飞,最后一句轻如耳语,却重重砸下,“是你不肯承认的那个自己。”
话音落,人已远去,只余孤辰剑插于地,镇压满室怨念。
而十里之外的荒庙中,苏锦瑟正跪坐在烛火前,手中捧着一页泛黄残卷——那是母亲临终前藏于绣枕中的《光图谱》残页,上面以血书标注着“双生丝”共振频率与心影环裂解之法。
“原来如此……”她低声呢喃,”
回音娘悄然现身,面色惊惶:“姐,你疯了?‘裂环渡影’一旦施行,你们便是生死同契!她若堕魔,你亦随坠深渊!她若癫狂,你也将神魂俱裂!”
苏锦瑟笑了,笑得温柔又凄凉。
“那就让她看看,什么疆姐姐替你活了三十年’。”
她点燃一支新烛,烛芯爆起一朵血色火花。
火光映照之下,两张脸庞在焰中交叠浮现——一张温婉柔美,一张冰冷扭曲,却分明同出一源。
她闭目,掌心横划一刀,鲜血汩汩涌出,顺指尖延展成细密血丝,如蛛网般向南疾射,直指城南祠堂深处。
那一夜,电闪雷鸣,暴雨将至。
影姬在睡梦中猛地一颤,眼角竟滑下一滴泪。
她梦见一个女孩蜷缩在暗格里,听着亲饶惨叫,一滴泪都不敢掉。
她听见一声极轻的呼唤,从记忆尽头传来:
“明凰,这次换我走进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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