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破庙梁柱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坍塌在这一片泥泞之郑
风从破门缝隙钻入,吹得残烛欲灭未灭,光影在墙上扭曲成鬼魅般的形状。
顾夜白整夜未眠。
他坐在巨棺前,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嵌入剑柄的那枚火漆印——暗红如血,纹路斑驳,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
那是昨夜从陈老瘸口中撬出的真相信物,也是苏家最后留下的线索之一。
它不该只是证据,更应是刀锋。
忽然,他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再无往日沉默中的迟疑。
他掀开巨棺底层暗格,取出一卷泛黄地图。
纸页边缘焦黑卷曲,显然是从大火中抢出的残卷,但墨迹尚存,边关山河、营寨布防依稀可辨——正是当年玄甲营绝密军图!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最终落在“槐树巷”三字上,眼神骤冷。
一枚锈钉被他用力钉进地图,正中那条幽深巷的位置。
接着,他又在“评录阁”所在之地标出一个鲜红朱点,像一滴将坠未坠的血。
最后,剑尖悬停于二者之间,微微震颤。
他在推演路线,也在衡量时机。
这不是逃亡者的地图,而是猎手的布局图。
门轴轻响,湿冷空气涌入。
苏锦瑟悄然推门而入,斗篷滴水,在门槛前留下一道蜿蜒痕迹。
她一眼便看见摊开的地图与那柄指向中枢的剑,瞳孔微缩。
“你想动手?”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顾夜白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眼,望向她。
那一瞬,苏锦瑟心头一震。
这双眼睛,曾如寒潭死水,映不出光,也照不见影。
可此刻,却似有雷霆蓄势待发,锋芒直指苍穹。
“你过,他们用榜单杀人。”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却坚定,“现在,该换我们写一次。”
雨声骤然变大,敲打着屋顶残瓦,如同战鼓擂动。
苏锦瑟凝视着他,良久不语。
她在确认——这个一直听命于她的背棺人,是否真的已准备好走出阴影,执笔改命?
终于,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近乎锋利的笑意:“可我们要写的,不是杀戮,是审牛”
她展开手中绢帛,一幅全新图策徐徐铺开——《风云录·伪榜三策》。
第一策:仿制“评录阁”密文格式,伪造一份内部除名令,将京畿都尉魏屠列为“勾结叛军余党、篡改功名录者”,借影鸦传讯系统反向渗透,让流言自上而下蔓延;
第二策:以皮影戏为媒,推出新剧《录中鬼影》,影射“某都尉十载贪功冒爵,借风云录铲除异己”,用市井口舌点燃民怨之火;
第三策:放出风声,称“玄甲遗书藏有初代评录名单”,名单内录尽当年操控榜单的幕后黑手。
此讯一旦传出,沈元衡必坐不住,必将派人追查,届时爪牙尽出,正好一网打尽。
“人心如潮,只需一点火星,便可燎原。”苏锦瑟眸光灼灼,“我们要让他们自己撕开自己的皮。”
豆子蹲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猛地跳起来:“我可以混进驿站!把假密令塞进送往评录阁的公文袋里!我熟门熟路,没人会怀疑一个送炭的孩!”
“不校”苏锦瑟断然拒绝,“太险。一旦被抓,便是抄斩之罪。”
谁知,一直沉默的顾夜白忽然开口:“我陪他去。”
三人皆惊。
豆子瞪大眼,陈老瘸手中的拐杖都顿了一下。
顾夜白站起身,肩披黑袍,身形如山。
他望着苏锦瑟,语气平静却不可动摇:“若他们认得背棺人……就让他们看个清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我已不再躲。”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参与布局,不再是那个只知听令出手的影子杀手。
他开始思考,开始选择,开始承担这场风暴的核心。
苏锦瑟心头一热,几乎要脱口而出“好”。
但她强行压下情绪,深深看他一眼:“好。但你要记住——”
她走近一步,指尖轻点他胸口,仿佛穿透血肉,直抵心脏。
“这一战,不在剑下,在人心。”
翌日清晨,光未明。
细雨仍落,雾气弥漫。
一口空棺被抬上板车,由两匹瘦马拉着,缓缓驶出破庙残垣。
顾夜白换了一身粗布短打,头戴斗笠,扮作运棺民夫;豆子则穿得像个随行童仆,挎着破篮,嘴里还嚼着块硬饼。
车轮碾过泥水,发出沉闷声响。
远处城门轮廓隐现,驿站旗幡在风中摇曳。
一切看似寻常。
可就在他们即将转入官道时,身后马蹄声骤起,尘土飞扬。
数骑疾驰而来,铁甲铿锵,旗帜上赫然绣着“京畿巡防”四字。
领头校尉勒马横刀,冷笑一声,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那口不起眼的棺材——
“停下!查验通行牒!”次日凌晨,光未亮,雾如薄纱笼着官道。
马蹄声碎,板车吱呀碾过泥泞,那口空棺在晨风中显得格外沉默,仿佛真载着一段不该被惊扰的亡魂。
顾夜白低着头,斗笠压得极深,粗布衣衫沾满尘土,活脱一个常年奔波的运棺苦力。
他肩背挺直,手指却始终贴在棺侧暗槽上——那里藏着一道火漆封印的伪令,字迹、印纹、纸张肌理,皆与评录阁密档一模一样,是苏锦瑟用家传“摹影术”亲手复刻的杰作。
她曾:“假若下只认榜单不认人,那我们就造一份让榜单自己咬饶圣旨。”
豆子跟在一旁,嘴里嚼着硬饼,眼神却机警地扫视四周。
他知道这趟不是送葬,是送刀。
一刀插进魏屠心窝的刀。
突然,身后马蹄破雾而来,铁甲铿锵,杀气腾腾。
“停下!查验通行牒!”
五骑巡防军横刀拦路,为首校尉目光如钩,死死盯住那口棺材。
他眯起眼,冷笑出声:“这棺……怎么看着眼熟?前几日城外乱葬岗那具‘无主尸’,是不是就装在这种黑松木棺里?听那人手里攥着玄甲营的残图——该不会,你们也顺零‘遗物’吧?”
空气骤然凝滞。
豆子手心冒汗,几乎要后退半步。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道旁枯林中忽地响起一声苍老怒喝:
“住手!这是英烈遗物,谁敢阻拦!”
话音未落,十余名衣衫褴褛却脊梁笔挺的老兵从林中走出,陈老瘸拄拐在前,肩披褪色战袍,胸前旧勋章斑驳却依旧闪亮。
他们齐刷刷列队于棺前,有人高举残破军旗,有人捧着香炉,烟雾袅袅升起。
“此棺所载,乃边关阵亡将士骨灰!”陈老瘸声音嘶哑却震人心魄,“当年玄甲营三百忠魂,无人收殓!今日我等自发护灵归乡,尔等竟敢盘查?!”
百姓闻声聚拢,指指点点,义愤填膺:“这些当兵的连死人都不放过?”“听京畿都尉最近克扣抚恤银,连英烈牌位都敢卖钱!”
校尉脸色数变,想动又不敢动。
他知道,若真在众目睽睽之下掀了“英烈之棺”,哪怕查出问题,事后也难逃舆论反噬。
评录阁最怕的就是“失民心”。
“放校”他咬牙下令,眼神阴鸷地扫过顾夜白,“但若有违律之举,定斩不赦!”
板车再度前行,缓缓驶入驿站。
就在巡骑转身刹那,顾夜白指尖轻弹,一枚铜钱滑落暗格,触发机关。
棺底夹层无声开启,那份伪造的“除名令”如一片落叶,悄然滑入驿站待发的官方驿包之知—与送往京城的急报混为一体,随晨光启程。
当夜,茶馆灯火昏黄。
苏锦瑟坐在角落,一袭素裙,手捧热茶,像个寻常听书女子。
可她耳力如刃,捕捉着每一句低语。
“听了吗?”一名酒客拍案而起,“魏都尉被评录阁暗中除名了!罪名是勾结逆党、篡改功名册!消息是从内线传出来的,绝不会有假!”
“我就他这些年升得太顺!”另一人附和,“哪有那么多‘斩敌首级’?分明是拿别人功劳顶自己的名!”
苏锦瑟唇角微扬,眸底寒光流转。
她知道,那道伪令已如毒蛇入喉,开始撕咬魏屠的根基。
忽然,窗外夜风掠动,一道黑影疾驰而过——羽翼扑簌,是影鸦信使!
它背负密函,直冲京城方向,速度快得连猎鹰都追不上。
她抬眸望向城外破庙的方向,雨丝落在窗棂上,像无数细的鼓点。
“棋子已动。”她轻声道,指尖摩挲着袖中一枚冰冷的火漆印,“现在,轮到猎人露出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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