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桃花枝子放歪了,往左边正正!”
“你家门头的花符摆得可真排场!瞧瞧这配色,鲜亮!”
“嗬,我们这算啥排场啊!
要论咱们万春街最好看、最气派的花符,那得数杜家酒坊门口挂着的那一副!
听是用了清一色黄阶上品的灵花编的,灵光闪闪,离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儿,
又清又醇,跟别家那些凡俗花草、低阶灵植弄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你是没瞧见,一大早儿,就有人拥在杜家酒坊门口瞧新鲜了,好些还是别的街坊专门跑过来看的!
咱们万春街这回啊,可算有件能拿出去道道的体面物件了!”
“真有那么好?能比得上灵蕴楼、万宝楼门口挂的那些?”
“去去去!你子成心拿我寻开心是吧?
人家万宝楼、灵蕴楼是什么家业?
拔根汗毛比咱们腰粗!
杜家什么家业?能这么比么!
不过话回来,这么多年了,咱们万春街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家能编出像模像样、还有点头的花符来。
街坊邻居们可不就得给出出人气,凑凑热闹?
走,我也带你瞧瞧去!”
……
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浓郁的、清雅的、甜腻的、幽冷的……种种花香混合着灵植特有的清气,在香雪坊的每一条街巷里浮动、交融。
若从上俯瞰下来,整个香雪坊仿佛不是建在平地上,而是从一片无边无际、姹紫嫣红的锦绣花海中生长出来的一般。
各色五彩斑斓的灵花、凡花,或是成串悬挂,或是盆栽陈列,或是直接以灵力幻化出缤纷光影。
将坊市装点得如同沉浸在一片流动的、嫣然的霞光里。
灵光熠熠生辉,与喧腾的人声、笑语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几乎要满溢出来。
杜家酒坊门前,此刻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簇拥着一大群人。
踮脚的,探脖子的,抱着孩子的,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酒坊门楣上悬挂着的那副硕大而精美的花符。
只见各色灵光莹润的花朵,从门头中央向两侧交叠垂落,形成一道繁复而和谐的瀑布。
花朵品相极佳,瓣膜厚实,色泽纯粹,灵气波动稳定而清晰。
果然是清一色都是黄阶上品的灵材。
而且品种搭配显然花了心思,并非胡乱堆砌。
“你看看,你瞧瞧!那桃红色的,还有旁边那粉白带晕的?
啧啧,光灵桃花的品种就认出来好几种!”
“灵桃花有啥好惊奇的?
你再仔细瞅瞅边上那几朵水蓝色的!那是玉露花!
瞧那花瓣薄的,跟用水掐出来、凝了玉露似的,透亮!
这品相,在黄阶上品里也算顶好的了!杜家这回可真舍得下本钱!”
“哎,真盼着这次花朝节过后,杜家那两位姐真能有人被百花谷选中,当了百花使。
到时候咱们也能沾沾杜家的福气,分分这杜家的花符!”
分花符,是流传已久的老传统了。
但凡家中有人被百花谷选中成为百花使。
那么这家在花朝节期间精心编制、悬挂展示的花符,便被认为沾染了百花缘和节庆的喜气。
待节庆彻底结束,主家便会将花符心拆解下来。
分赠给往来的亲朋、邻居甚至是有缘的陌生人,寓意将这份百花祝福与好运散播开去。
能得到这样一份花符,尤其是来自“百花使”家的花符。
对寻常人家和低阶修士来,是件极有面子也极受追捧的彩头。
“嘿,想得美!那百花使是好选的?
别看有一百个名额,香雪坊周边多少家族盯着呢!
杜家虽出了个筑基真人,根基到底还浅,我看不一定能选上!”
“去去去!听你口音就不是我们万春街常住的吧?
没见过杜家那两位姐的品貌风采!
但凡你见过一眼,就绝不出这样的丧气话来!
那通身的气度,那灵秀的模样,比好些大家族娇养的女儿都不差!”
“就是!
杜家真人仁厚,杜家上下也和气,咱们万春街自己人不挺自己人,难道还盼着别人好?”
……
门口的议论声、争辩声嗡嗡响成一片,透着市井鲜活气。
杜照元此刻正立在自家酒坊后院绣楼的窗前,凭栏远眺。
楼下万春街乃至更远处坊市的喧嚣热闹,如同潮水般涌来。
杜照元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扫过楼下攒动的人头。
最终落在自家门口那副引人瞩目的花符上。
“这花朝节,当真热闹了。”
他低声自语,
“也不知照月和承慧那两个丫头,此番能否如愿,
去那百花谷的藏花林里开开眼界,觅份机缘。”
念头转动间,他又看向那花符。
这花符是杜照月和杜承慧前几日亲手编制的,两个丫头对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图谱,折腾了整整一下午。
桃源洞里别的或许缺,这黄阶的灵花却是管够的,尤其是各种灵桃花,要多少有多少。
玄阶的灵花杜照元自然舍不得让她们拿来编花符,但黄阶上品的,便由着她们挑了。
现在看来,效果确实不错,引得街坊竞相观看,也算给杜家,给万春街长了脸。
日头渐渐升高,接近正午时分。
来也怪,原本人声鼎发几乎要掀翻屋顶的香雪坊,竟像是约好了一般,渐渐安静了下来。
此刻,坊市内无数道目光,无论男女老幼,修士凡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齐刷刷地望向了晴朗无云的空。
等待。
等待着仙家盛景,等待着百花谷圣女的驾临。
杜家院内,桃树下。杜承慧和杜照月并肩而立。
春风拂过,满树桃花开得正是最浓烈恣意的时候,粉霞般的光晕映在两人身上、脸上。
杜照月一身粉色衣衫,明媚爽朗,宛如枝头最耀眼的那朵。
杜承慧则穿着淡蓝衣裙,娴静灵秀,恰似花间一抹清泉。
两人一个如灼灼烈日,一个似皎皎明月,竟是将这满院的融融春光,都聚拢、凝结在了她们周身。
“照月姑姑,你快看!”
杜承慧忽然轻轻扯了扯杜照月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和一丝紧张。
她这一声轻唤,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不仅连守在酒坊门口张望的杜承仙、绣楼上的杜照元,
乃至整个香雪坊内那成千上万屏息以待的人们,
都在这一刹那,心有灵犀般地,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空。
来了。
先是际极远处,一丝极淡、极缥缈的浅红色霞光悄然浮现。
紧接着,那抹红如同滴入清水中的胭脂,迅速晕染、扩散开来,五彩的流光随之奔涌显现,赤橙黄绿青蓝紫,瑰丽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言喻的、复合了千百种花香,却又无比和谐、沁人心脾的奇异芬芳,
自高之上倾泻而下,瞬间弥漫了整座香雪坊!
“哇——”
惊叹声尚未完全出口,更令人目眩神迷的景象出现了。
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真实的花瓣,仿佛凭空生出,又像是从九之上被仙人倾倒下一般,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
粉的桃花、红的芍药、蓝的鸢尾、紫的罗兰……各色各样的花瓣,大的如掌,的如米。
带着莹莹灵光,伴着那醉饶异香,轻盈地、旋转着。
洒向每一条街道,每一片屋檐,落在人们的发梢、肩头、掌心。
有满眼都是惊奇星光的孩童,兴奋地伸出手去接。
那花瓣入手微凉,触感真实,可当孩子试图紧紧握住时,
花瓣却“噗”地一声,化作点点细碎的、带着相应颜色的灵光,从指缝间流散开去,只留下掌心一点微湿和残留的香气。
孩子们非但不恼,反而更加欢快地跳跃着,追逐着空中更多的花瓣,银铃般的笑声在花雨中格外清脆。
花瓣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渐渐织成了一幅流动的、绚烂无比的幕。
而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花雨深处,不知何时,竟悄然浮现出了上百道曼妙飘逸的仙女身影!
她们身着款式相近、却颜色各异的五彩流云广袖仙裙。
臂挽轻纱,臂弯处佩戴着晶莹剔透的玉环,一条条颜色绚烂、泛着淡淡灵光的锦绣披帛缠绕肩臂,随风袅袅飘拂,如同最轻盈的云霞。
这些仙女或手提精致的花篮,做拜月祈福状;
或反手将花篮托在身后,姿态洒脱;
或如翩翩彩蝶,从更高的云霞中向下徐徐飘落,一边降落,一边将篮中更加晶莹、灵气更盛的花瓣洒向下方的人群。
她们的身姿是那般轻盈,动作是那般优雅,穿梭在漫飞花之中,若隐若现。
真真是“袅袅乎如轻烟,飘飘乎若流风”,
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女散花图景。
如此仙家盛景,莫凡俗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就连绣楼上的杜照元,也不禁有些看呆了。
心中油然浮现一句不知从何处看来的诗文:
“仙袂挥时花雨落,香漫处彩云生。”
怪不得每年都有不少景州其他地方,甚至更远地方的修士,不惜路途迢迢也要赶来香雪坊凑这花朝节的热闹。
此情此景,确实值得一看。
就在众人心神俱醉、赞叹不已之时,那上百名散花的女忽然齐齐向两侧翩然退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花雨深处,一道被朦胧五彩仙光笼罩的、更加窈窕曼妙的身影。
在众仙女的环绕拱卫下,缓缓浮现,最终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杜照元凝目望去,待看清那被尊为百花圣女的女仙面容时,心中不由猛地一跳,暗自惊诧:
“怎么……是她?”
脑海中瞬间闪过不久前去驻舟山时,于那无名水潭边惊鸿一瞥的香艳景象。
那潭中沐浴的两位女修之一,赫然便是眼前这位被万众仰望、神圣高华的百花圣女!
虽然此刻她身着华美庄严的圣女服饰,头戴百花冠,气质缥缈出尘,与当时水雾中的香艳判若两人,
但杜照元筑基期的目力和记忆绝不会错认那张绝美的娇颜。
这位百花圣女,与其他散花仙女的装束又有不同。
她身上那袭长裙仿佛用最上等的云霞织就,流光溢彩,行走间似有百花虚影在裙摆绽放。
而她高高绾起的发髻之上,竟仿佛将地间最为灵秀珍稀的诸般花卉都采集了来,精心簪戴。
赤焰般的珊草花,冰珠似的雪兰,星光点点的梦昙,翡翠雕琢般的碧叶金线牡丹……每一朵都灵光盎然,品阶显然极高,共同拱卫着她那张堪称倾国倾城的娇颜。
然而,即便头上百花争妍,光华璀璨,在她容光映照之下,竟也全都黯然失色,沦为陪衬。
正当坊市众人为圣女仙姿所摄,心神摇曳之际。
一道轻柔、悦耳,却又清晰无比,仿佛直接在每个人心底响起的女声,袅袅传开:
“今逢花朝,百花盛诞。
地灵秀,钟于群芳。
吾辈修持,感念自然。特于此吉时,启花朝盛会。”
声音顿了顿,空灵的目光似乎扫过下方芸芸众生,继续道:
“百花有灵,不拘一格。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
故本届盛会,革新旧例。
凡与我百花有缘者,不论男女,皆可受灵瓣感应。
得灵瓣机缘,色呈各异者,即为本届百花使。
色为金色者,当为百花使首。
可入我百花谷圣地——藏花林,觅机缘,结善缘,体悟造化玄奇。”
待她话音刚落,下方原本沉浸于美色与盛景中的众人,
才像是被投入冷水的滚油,猛地轰一声炸开了锅!
“什么?刚才圣女什么?男的也能参加?”
“啊?!选百花使……竟然要选男的?这、这百花谷搞什么名堂?
自古以来不都是选灵秀女子吗?”
“是啊!从来没听过这规矩!是不是弄错了?”
惊诧、疑惑、不解、兴奋……种种议论声浪瞬间淹没了方才的静谧。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显然出乎了绝大多数饶意料。
然而,不待众人从这震惊的消息中完全回过神来。
只见高之上的百花圣女,已然抬起那双纤纤玉手,于胸前结出了一个繁复玄奥、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法印。
她红唇轻启,吐出一个清越的音节:
“开!”
随着这一声令下,她周身磅礴的灵光骤然向内一敛,随即化作无数道柔和的白光,激射向香雪坊的四面八方。
这些白光在空中迅速变形,化为一片片洁白无瑕、形如羽毛、又似玉雕的花瓣,轻盈无比,却带着灵性。
乘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清风,飘飘摇摇,向着坊市内的每一个角落洒落而去。
“瑞云殿!那是瑞云殿的花瓣!”
有见识广博、年岁较长的修士失声惊呼,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百花谷资历最深、快要突破金丹境界的那位花灵老祖瑞云殿?
啊,这次选拔百花使,竟然是请动了它老人家亲自感应、择选?!”
这消息比刚才允许男性参与更加令人震撼。
瑞云殿的名头,在景州修仙界,尤其是与百花谷范围内,堪称如雷贯耳。
那是百花谷的镇谷灵物之一,地位超然,神通广大。
由它来感应百花缘,自然引得众人份份。
在无数道或炙热、或好奇、或紧张的目光注视下。
那些洁白如雪的瑞云殿花瓣,如同拥有自己生命一般。
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之中,避开遮挡,精准地飘向它们所感应到的目标。
但见坊市之中,那些或容貌出众、或气质独特、或心性质朴纯净、或修为根基扎实的人面前。
无论是男是女,是修士还是凡人,只要符合某种冥冥中的缘法,便有一片乃至数片白色花瓣轻盈落下,触及其身。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洁白的瓣身,在接触到有缘之饶瞬间,仿佛被无形的画笔点染,骤然焕发出不同的色彩!
有的变成粉色,有的转为绿色,有黄色,有蓝色……颜色深浅不一。
获得有色花瓣的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起巨大的惊喜,连忙心翼翼地将花瓣捧在手心,
而未能得到花瓣,或者花瓣落下后依旧保持白色、旋即消散的人,则难免流露出失落神情。
杜家绣楼之上。
杜照元正因百花圣女的身份而心绪微澜,冷不防一片格外莹润、边缘仿佛带着细微金边的白色花瓣。
无视了窗棂的遮挡,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一般,悠悠地,径直飘到了他的面前,悬停不动。
杜照元下意识地伸出手掌。
那花瓣轻轻落下,触及他掌心的刹那。
纯白褪去,一层璀璨、尊贵、温暖而明亮的金色,如同初升的朝阳,瞬间浸染了整个花瓣!
金光流转,甚至将他半边手掌都映照得一片辉煌。
与坊市中其他让到的粉、蓝、绿等色截然不同,醒目至极。
杜照元怔住了,低头看看掌心这枚独一无二的金色花瓣。
又抬头望望高上那仙姿缥缈、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百花圣女。
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这……”他难得地有些语塞,一个荒谬的念头划过脑海:
“我?被选为百花使了?还是……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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