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洛阳，暑气与暗流一同蒸腾。王允府邸的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凝重而阴沉的脸。不再是清谈风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狠厉。
“诸公，情形已然明了。”王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吕布此举，绝非一时兴兵，而是要掘我等士族之根！制科若成，寒门鹊起，我等子弟仕途何在？土地清查若毕，田产受限，我等家族依仗何存？更遑论那将作营奇技淫巧，官营商队与民争利！长此以往，不出十年，这朝堂之上，这下之间，还有我等立锥之地吗？”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捶胸顿足：“王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武夫乱政，毁我大汉数百年之根基吗？！”
“隐忍？观望？”另一位中年士人冷笑，“再观望下去，怕是连观望的资格都没有了！如今那些寒门胥吏，已敢对我等世家子弟颐指气使！民间那些泥腿子，因得了些许田地，便敢对乡绅不敬！此风绝不可长！”
王允眼中寒光一闪，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之前的软性抵制效果不彰，反而让吕布和刘辩更加坚定。必须行险一搏！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王允缓缓吐出一句话，如同毒蛇吐信，“吕布倚仗者，无非三样：一为子信任，二为龙骧强军，三为那些幸进的寒门爪牙。子受其蒙蔽已深，难以动摇。龙骧军根深蒂固，急切难图。唯有这第三条……或可设法，断其根基，乱其心神！”
他压低了声音，出了一条毒计：“制科选拔，看似公允，然其中可操作之处甚多……我等可令族中聪慧子弟，伪装寒门，参与下次制科！以我等家学渊源，通过笔试易如反掌。待到殿试面君之时……”
他没有再下去，但眼中那决绝的杀意已然明一牵刺杀！ 目标并非吕布，而是在殿试现场，刺杀全力支持新政的少年子刘辩！一旦刘辩遇刺，无论生死，吕布都将背负“护驾不力”乃至“蓄谋已久”的滔罪名！届时，宗室、士族，乃至下影良心”的诸侯，皆可群起而攻之！吕布必将陷入众矢之的，其新政自然土崩瓦解！
此计可谓釜底抽薪，狠辣至极！密室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惊呆了。但想到家族的未来，想到被寒门挤压的绝望，一股破釜沉舟的戾气在他们心中滋生。
“此外，”王允补充道，“招贤馆那些已得势的寒门官员，也不能让他们好过。需让他们知道，这洛阳，这朝廷，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数日后，招贤馆外。
第一批被授予官职的寒门官员之一，名为枣祗的年轻人，因其在算学和农事上的出色才能，被破格提拔为大司农丞下属的仓部令史，负责协助清点、调度新收复郡县的粮草。他为人刚正，工作勤勉，深得刘辩赏识。这日晚间，他刚从官署忙碌完毕，准备返回招贤馆提供的临时住所。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巷，突然，前后涌出十余名手持木棍、面露凶光的壮汉，堵住了去路。
“就是他！就是这个寒门贱吏，挤占了王郎中的位置！”为首一人指着枣祗喝道。
“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怎么当官！”
“让他滚出洛阳！”
怒骂声中，棍棒如同雨点般落下。枣祗虽奋力抵抗，但他一个文弱书生，如何是这些专业打手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肋骨断裂数根，一条腿也被硬生生打断！
“住手！”恰在此时，一队巡逻的北军士兵闻声赶来。那些壮汉见势不妙，立刻作鸟兽散。
枣祗被紧急送往太医署，虽性命无碍，但已重伤残废，仕途尽毁。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这绝非简单的街头斗殴，而是赤裸裸的政治袭击！目标直指新政的核心——寒门官员！
刘辩闻讯勃然大怒，在朝会上厉声质问：“朗朗乾坤，帝都之下，竟有如此恶行！袭击朝廷命官，视同谋逆！给朕查！彻查到底！”
吕布得知消息时，正在校场观看新军操练。他面无表情，只是握着方画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走到校场边缘，看着那些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大多出身寒微的新兵，声音冰冷地对身旁的曹性道：“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面对的敌人。他们不敢在战场上与我们交锋，只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曹性咬牙切齿：“太傅！让末将去把那些混账东西揪出来，千刀万剐！”
“揪出来？然后呢？”吕布目光幽深，“证据呢？指使者会自己跳出来吗？王允那只老狐狸，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不过，他们既然开了这个头，就别怪我不讲规矩了。传令张辽，龙骧营各部，提高戒备。通知郝萌，他麾下的‘暗卫’，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重点‘关照’一下王司徒，以及那几个跳得最欢的士族家主。他们喜欢玩阴的，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记住，要干净，要让他们……有苦不出。”
一场由士族挑起的、突破底线的暗战，骤然升级。洛阳的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血腥味。枣祗的血，没有白流，它如同一道分水岭，彻底撕破了吕布集团与守旧士族之间那层虚伪的和平面纱。
接下来的，将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而王允那边，更致命的“殿试刺杀”计划，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风暴，即将降临在即将举行的第二次制科殿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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