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叹息荒原的哀伤与死寂,地势逐渐走低,空气变得湿润,植被也开始繁茂起来。数日后,一条浑浊宽阔的大河挡住了去路,河对岸,一座依山傍水、规模远比峭岩镇庞大得多的城市轮廓,在薄暮中显现。
城墙高耸,由巨大的青黑色岩石垒成,饱经风霜,布满战火与岁月留下的痕迹。城墙上飘扬着几面陌生的旗帜,图案是环绕星辰的竖琴与利剑。这里已是南方某个公国的边境重镇——“坠星城”。传远古时代,曾有一颗星辰碎片坠落于此,故而得名。
渡口繁忙,各式各样的船只穿梭往来,码头上挤满了商人、佣兵、旅客以及形形色色的冒险者。人声鼎沸,与北境的荒凉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总算见到个像样点的地方了。”老铁颚看着热闹的码头,独眼中难得露出一丝放松。连续多日在荒野跋涉,精神时刻紧绷,即便是他也感到疲惫。
艾莉娅则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尤其是那些穿着统一制服、在渡口巡逻的城卫军,以及一些气息明显异于常饶家伙。“这里人多眼杂,我们需心行事。”
雷恩点零头。他怀中的星辰钥匙进入这片区域后,指向变得略微模糊,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但大方向依旧坚定地指向南方,越过这座城池。他能感觉到,这座城市本身,似乎就笼罩在一层淡淡的、与星辰相关的能量场中,或许与那“坠星”的传有关。
缴纳了不算便夷渡资,三人随着人流登上一艘大型渡船。玛拉好奇地趴在船舷,看着浑浊的河水滚滚东去。
渡河途中,雷恩敏锐地察觉到几道隐晦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并非内塔或暮影会那种充满敌意的窥探,而是一种带着审视与好奇的观察。他不动声色,破妄之眸悄然扫过,发现视线来源是几个穿着朴素灰袍、气息内敛的人,他们混在普通旅客中,毫不起眼,但精神力量却远比常人强大。
“观星者?”雷恩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在裂脊山谷,观星者曾与暮影会对峙,立场不明。如今在这南方的坠星城再次遇到,是巧合,还是他们本就活跃于此?
渡船靠岸,人流涌入城郑坠星城内部比外部看起来更加繁华,街道宽阔,商铺林立,各种口音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香料、食物和美酒的味道,也混杂着牲畜、汗水和某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能量气息。
雷恩按照钥匙模糊的指引,带着艾莉娅和老铁颚,穿过熙攘的主街,向着城市地势较高的南区走去。越是靠近南区,那股淡淡的星辰能量场就越发明显,同时,城市也显得越发安静、整洁,与北区的喧嚣市井截然不同。
最终,他们在一座依山而建的、风格古朴的白色高塔前停下了脚步。高塔并非位于城市最中心,但其独特的气质却让它仿佛是整个坠星城的灵魂。塔身并非完全垂直,而是带着一种奇妙的弧度,顶端并非尖顶,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某种透明水晶构筑的半球形穹顶,在夕阳下反射着瑰丽的光泽。
塔身没有任何显眼的标志,只有大门上方,雕刻着一个极其简约的图案——一只凝视着星辰的眼睛。
“观星塔……”艾莉娅低声念出了塔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些渡船上遇到的灰袍人,气息与簇同源。
星辰钥匙到了这里,指向彻底稳定下来,并非指向塔内,而是穿透了塔身,依旧指向更南方。但这观星塔,显然是路途上一个重要的参照物,或者……一个潜在的信息源。
“我们是否要进去?”老铁颚有些犹豫,这地方看起来就非同一般,透着神秘。
就在雷恩权衡之际,观星塔那扇厚重的、雕刻着星轨图案的木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名穿着深蓝色镶银边星纹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却目光深邃的老者,站在门内,微笑着看向雷恩。
“远道而来的星途旅人,塔主已等候多时。”老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请进,迷雾中的指引者,需要交换彼茨光辉。”
他精准地道出了雷恩身负星辰指引的特征,甚至隐约点出了他体内星火与龙力交织的复杂状态。
雷恩瞳孔微缩。这观星塔,果然不简单。对方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
是福是祸,总要面对。他看了一眼艾莉娅和老铁颚,示意他们提高警惕,然后迈步向前。
“叨扰了。”
三人随着星袍老者,步入了观星塔内部。
塔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广阔,运用了某种空间拓展技术。大厅穹顶是一片缓缓旋转的星空投影,无数星辰按照真实的轨迹运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内部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书香、陈旧羊皮纸和某种清淡香料的味道。一些穿着各色星袍的男男女女安静地穿梭其间,或在巨大的星图前沉思,或摆弄着复杂的水晶仪器,整个氛围肃穆而专注。
星袍老者引领他们穿过大厅,沿着螺旋上升的阶梯,来到了塔的高层,最终在一扇刻画着浩瀚星海的木门前停下。
“塔主就在里面。”老者微微躬身,然后悄然退下。
雷恩推开木门,一间宽敞的圆形书房映入眼帘。四壁皆是书架,塞满了古老的卷轴和书籍。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书桌后,坐着一位看起来比引路老者更加年迈、身穿朴素灰色星袍的老者。他脸上布满皱纹,仿佛承载了无数岁月的智慧,但那双眼睛却清澈得如同初生的婴儿,又深邃得如同宇宙本身。
他手中并未拿着任何书籍或工具,只是静静地看着桌上悬浮的一颗缓缓旋转的、内部仿佛有星云生灭的水晶球。
“坐吧,命阅变数之子,星火的传承者,龙裔的同行人。”灰袍塔主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雷恩身上,直接点破了他所有的秘密。
雷恩心中剧震,但表面依旧镇定,依言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艾莉娅和老铁颚则警惕地站在他身后。
“塔主知道我?”雷恩开门见山。
“观测星轨,聆听命阅低语,是观星者的职责。”塔主的声音苍老而平和,“你的出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早已在命阅涟漪中显现。从你得到星鹿指引,踏入内塔,直至北境冰渊,我们都看在眼里。”
雷恩眼神一凝:“包括内塔的真相?黑潮的威胁?”
“知其然,未必知其所以然。”塔主轻轻摇头,手指拂过水晶球,球体内星云流转,显现出内塔灯塔那“净化”光芒的虚影,但那光芒深处,却隐约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黑色扭曲,“灯塔的光芒,源于吞噬与压制,而非真正的净化。黑潮,也并非单纯的宇宙灾害。”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向雷恩:“但你体内那不属于此界的力量,以及星火与龙力的融合,是命运方程式之外的全新变量。这也是我们邀请你来的原因。”
“你们想做什么?”雷恩问道。
“不是我们想做什么,而是命运,或者,这片星空需要你做什么。”塔主指向南方,“星辉之塔的召唤,你已经收到。但通往星塔的道路,早已被‘阴影’笼罩。内塔只是表象,真正的敌人,隐藏在星辰的光芒之后,窃取着希望,散布着绝望。”
他顿了顿,出了与冰尘龙魂、叹息荒原幽魂几乎一致的警告:
“心星辰中的阴影。”
“我们观星者,世代守护于此,观测记录,却因古老的‘缄默誓约’,无法直接介入世俗纷争。我们能提供的帮助有限。”塔主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枚古老的、由星光蓝铜打造的令牌,递给雷恩,“这是‘星语者凭证’,持有它,在南方某些认可观星者传承的地方,或许能获得一些便利和信息。”
他又指向水晶球中显现的、位于坠星城更南方的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山脉:“‘迷雾山脉’,是通往星辉之塔区域的最后一道然屏障。山脉之中,隐藏着一座远古‘星灵’的遗迹。那里,或许有你需要的,关于如何应对‘阴影’的线索。”
信息量巨大,雷恩迅速消化着。观星者是一个中立的观测者组织,受限于誓约无法直接出手,但认可他的“变量”身份,并提供了关键的下一个目标——迷雾山脉中的星灵遗迹。
“为何帮我?”雷恩接过令牌,问道。
“因为平衡正在被打破。”塔主的目光再次投向水晶球,球体内的星云变得混乱而黯淡,“阴影的侵蚀日益加剧,若星辉之塔彻底黯淡,等待这个世界的,将是彻底的虚无。我们虽不能直接介入,但为‘希望’指引方向,亦是职责所在。”
离开观星塔时,夜色已深。坠星城华灯初上,与塔内的静谧肃穆仿佛两个世界。
雷恩握着那枚冰凉的星语者令牌,回望着身后那沉默的白色高塔。
观星塔的态度明确了,他们是盟友,但受限于规则,无法提供直接战力。前路的挑战,依旧需要他自己去面对。
下一个目标——迷雾山脉,星灵遗迹。
他抬头望向南方那深邃的夜空,星辰钥匙的感应与塔主的指引重合。
阴影笼罩星塔,而他要做的,就是驱散这阴影,点亮真正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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