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04 谎者
吴雾垂眸看着碗中热气腾腾的玉米排骨汤，汤面模模糊糊地倒映着水晶灯碎裂的光斑，像少女此刻被切割的思绪。
妈妈的问题像一道精心设计的陷阱题，无论选择哪个答案，都会落入预设的批判并被拒绝的逻辑框架。
承认为江屿——便是心思不纯，耽于情爱，辜负母亲的栽培和期待，请求会被拒绝。
承认为评选——便是功利算计，利用同学，违背吴熙一直在校园强调的‘团结友爱，帮助同学’，请求一样会被拒绝。
不用慌。
吴雾。
不能跟着博弈对象的思维走，达成目标的关键点是如何发现对方真正在意的。
吴熙信不信自己给出的理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到底在意什么，且自己给出的筹码是否是妈妈觉得有意义的。
“不愧是妈妈，提出这个请求，我确实考虑了这两个原因。”
吴雾把筷子搁在青瓷筷枕的凹槽里，“这既是策略性安抚，也是我作为学生会主席，带头积极参与校园活动的分内工作。”
“‘市三好学生’评选需要综合评估，文体活动参与度占比15%。这也是提升个人竞争力的有效途径。”
“而在数学竞赛学习方面，我确实需要江同学的帮助，因此我在江同学带领篮球队伍参加区赛时，理应帮助他支持他。”
少女的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道数学定理的证明过程，每一个字都经过冷静的权衡和计算：“毕竟，妈妈常，这是我最后一年竞赛保送的机会了。”
“更重要的是，妙妙是啦啦队队长，这是我作为朋友对她的支持。”
吴雾的逻辑缜密，堪称无懈可击，“而且，能和妙妙一起设计排练新的加油动作，我也觉得很开心，这对我来，是一种冲击竞赛之余，很好的放松和调节。它能让我在后续的考试和比赛中，发挥得更好。”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少女的鹿眼倏然氤氲起水雾，嗓音裹上了委屈的哽咽，“苏晓偷偷跟我，学校好多同学在背后议论：吴老师的女儿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和考试机器......”
“平常除了考试和竞赛，什么校园活动也不参加，就这样还能当选学生会主席，一定是靠妈妈的关系走后门......”
“我想证明，我不是只靠妈妈，我有自己的能力的。”吴雾抬起眼睫，坐姿温顺恭敬，瓷白的脸上盛满心翼翼的恳求，“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最终还是要听从妈妈的意见。”
回答层层铺开，既给出了合理解释，又阐明了参与啦啦队的重要性，最后还将决定权交还给吴熙，满足她的控制欲。
顾妙妙漂亮的杏眼在吴雾和吴熙之间来回转动，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声音甜脆地插话：“是呀是呀~吴老师，雾雾得对极了！我们啦啦队可需要雾雾这样有号召力的同学加入了~我最近都一直因为这件事缠着她同意呢~而且我爸爸也常，学生干部就应该全方位发展嘛~”
吴熙脸上的严霜似乎融化了些许，“同学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支持，当然是好事。”
她重新拿起公筷，给顾妙妙又夹了一块红烧排，动作优雅自然，“顾同学活泼可爱，吴雾你多和她相处，性格也能更开朗些，我是赞成的。尤其像你的，还能提高个人竞争力和竞赛考试状态，那么妈妈当然支持。不过——”
“吴雾，饶精力是有限的。你也知道这是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现在省级选拔赛在即，cmo学习才是你现阶段的首要目标，妈妈必须密切关注你的复习进度和考试成绩。啦啦队的训练耗时耗力，你确定能完美平衡？”
压力再次袭来，如同无形的网收紧。
吴雾感到呼吸蓦然一窒。她知道母亲的话没错，按照她以往‘无误’的准则，此刻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放弃任何可能影响竞赛的‘杂事’，毕竟自己真的非常渴望cmo金牌。
但——
少女的脑海中闪过江屿在篮球场上奔跑的挺拔身影，闪过静波一中篮球队队长肋间缠绕的白色绷带，闪过少年发来心率142的照片时几乎能感受到的滚烫期待。
也闪过西郊湿地公园那座可能隐藏着巨大危险的桥，闪过母亲珍珠耳钉上那句「当莫比乌斯环失去交点，你我皆是ζ函数的囚徒」，和沈洲学长所言的‘......被资本和权力挟持的谜题，贸然去触碰，可能会引火烧身。’
她不能退。
少女相信自己的判断。
“妈妈，我记得您过——高效的本质不是牺牲所有，而是精准的时间规划和极强的执行力。”
吴雾坐得更直了些，背脊挺拔如幼竹，声音里带着沉静的倔强，“我能够确保数学竞赛的复习时间是绝对充裕且高效的，我会用成绩证明这一点。至于啦啦队的活动，我会把它当作高强度学习后的积极调节，而不是负担。”
七班班花悄悄在桌下对吴雾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用口型无声地：“雾雾牛逼！”
时钟指向七点五十分，吴熙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完美得如同示范教学，“既然你这么，那妈妈，暂时同意你的请求。后续根据你的成绩调整计划。”
“吴雾，记住你的目标，和你的父亲。”她的目光落在女儿锁骨下方，那里被校服衬衫的领口严密地遮挡着，“自己的未来和前程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我明白的，谢谢妈妈。”吴雾乖巧地应道，目光像两口幽深的枯井。
妈妈每次警告的‘记住父亲’，就如同刻刀般年复一年地雕刻着吴雾的人生。
数学不会谎。
三次方函数图像永远忠于坐标轴，傅里叶变换能解析最混沌的波形。
不像人，今着永远，明就会消失。
因此，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少女从来不会彻底相信任何一个人，她只相信自己的数学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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