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早朝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御座之下，并非往日的奏报与叩拜，而是一股无声的对峙。
以“下文宗”自居的清河崔氏家主崔鹤年为首，身后跟着范阳卢氏、博陵崔氏等七大世家的族长，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他们没有带朝笏，而是每人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神色肃穆，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扞卫道统的圣战。
“殿下！”崔鹤年白发苍苍，声音却震得大殿嗡嗡作响，“臣等冒死进谏，请殿下收回《劝学律》，关闭那些‘不伦不类’的官塾！”
沈书妍端坐龙椅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神色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崔老大人，朕的《劝学律》颁布不过半载，入学孩童已逾百万，百姓称颂，为何你们要请奏废除？”
“百姓称颂？那是愚昧！”崔鹤年痛心疾首地叩首，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殿下可知，如今乡野之间，孩童不学《论语》《孝经》，反而去学那些‘奇技淫巧’之术，甚至还要学什么……算筹、格物！长此以往，人心不古，礼崩乐坏！大沈的根基，在于忠孝节义，而非那些只会摆弄机器的工匠！”
站在崔鹤年身侧的卢氏家主卢世隆紧接着道：“殿下，学问当在世家，这是千古不易的铁律。寒门子弟，食不果腹，本该安守本分，若是人人都去读书，都想去做官，谁来种地？谁来织布？更有甚者，殿下竟让女子入学，这简直是……这简直是颠倒阴阳，有辱斯文！”
沈书妍听罢，缓缓放下手中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诸位的意思是，学问是你们世家的私产？只有你们的子弟才配读书，而下百姓的孩子，只配做牛做马？”
此言一出，犹如在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众臣哗然。
“殿下此言差矣！”崔鹤年急忙辩解，“臣等并非此意。只是……只是教化之事，需循序渐进，当由世家大族引领，方能保证圣人之道不走样。如今官塾遍地，鱼龙混杂，难保不会有奸邪之徒混入其中，蛊惑人心！”
“奸邪之徒？”沈书妍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这群曾经不可一世的世家大族，“在朕看来，阻挠国家强盛、妄图垄断知识、让百姓世代愚昧的人，才是真正的奸邪！”
她走下御阶，来到崔鹤年面前，目光如刀：“崔老大人，你寒门子弟该安守本分？那朕告诉你，朕的水师需要懂得星象航海的人才，朕的兵工厂需要懂得火药配比的人才，朕的铁路需要懂得测绘的人才。这些，你们清河崔氏的藏书楼里有吗？你们博陵崔氏的学堂里教吗？”
崔鹤年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至于女子入学……”沈书妍冷笑一声，“女子也是大沈的子民，她们也能织布、能行医、能算账。凭什么你们的女儿可以在家中琴棋书画，百姓的女儿就要目不识丁？”
“殿下！”卢世隆见理不过，索性撕破了脸皮，“臣等并非为了一己之私！如今各地官塾，皆由朝廷拨款，挤占了大量的国库银两。而那些原本依附于世家的寒门学子，如今都被朝廷抢走了。长此以往，世家若亡，大沈亦将独木难支！殿下这是在自断臂膀啊！”
“自断臂膀？”沈书妍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寒意，“朕看，是你们的‘臂膀’太长，伸到了朕的碗里来抢饭吃了吧！”
她猛地转身，厉声喝道：“来人！”
殿外，早已待命的御林军统领大步流星地走入，单膝跪地：“末将在！”
“传朕旨意！”沈书妍的声音响彻大殿，“从今日起，凡阻挠官塾建设、私藏典籍不献、教唆子弟抗拒入学的世家大族，一律以‘阻碍国政’论处！查抄其名下隐匿的田产，充作官塾经费！崔氏、卢氏等七家，即日起，其族中子弟在科举考试中，需与寒门子弟一视同仁，不得有任何特权！若有敢以身试法者，斩立决！”
“什么？！”崔鹤年等人如遭雷击，瘫软在地。他们本以为凭借百年的声望和门生故吏的势力，能逼宫成功，却没想到这位长公主的手段竟如此雷霆，直接动了他们的根基。
“殿下！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在毁我百年世家啊！”卢世隆哭喊着，想要爬上前去抱住沈书妍的腿，却被御林军死死拦住。
“毁你们的世家？”沈书妍冷冷地看着他们，“朕要建的，是万世不朽的大沈！若是你们的世家挡了大沈的路，朕不介意让你们成为历史的尘埃！”
她挥了挥手：“将他们拖下去！闭门思过，何时想通了，何时再来见朕！”
随着崔鹤年等人被拖出大殿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沈书妍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剩下的众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朕的改革，才刚刚开始。谁若再敢阻拦，这七家，便是前车之鉴！”
众臣噤若寒蝉，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他们知道，那个由世家大族把持朝政的时代，在这一刻，终于落下了帷幕。而一个属于大沈、属于万民的新时代，正在这位铁腕长公主的手中，缓缓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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