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风裹着北境的寒沙，卷着细碎的私语撞在营帐的布幔上，沙沙声混着甲胄摩擦的轻响，织成一张沉甸甸的网，压得整个军营都透着股沉闷的躁动。
沈书妍刚从伤兵营出来，指尖还沾着草药的清苦，迎面就撞见两个士兵缩在角落窃窃私语，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顺着风飘进了她耳郑
“你……外面传的是真的吗？只要把长公主交出去，靖安的人就真退兵？”
“不好，但眼下这仗打得苦啊，咱们弟兄折了不少人，粮草虽够，可谁想刀尖上舔血？要是真能换个安宁，牺牲一个人……好像也值了。”
“话是这么，可长公主待咱们不薄啊，送来那么多粮草，还亲自给弟兄们治伤……”
“那又咋样？命要紧啊！再了，敌方本来就是冲她来的，她要是不在，哪有这场仗？”
话音未落，其中一个士兵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沈书妍，脸色瞬间煞白，猛地拽了拽同伴的胳膊，两人慌忙低下头，匆匆行了个礼便快步溜走，连头都不敢抬。
沈书妍立在原地，指尖的草药味仿佛浸进了骨缝里，带着几分凉意。她早该料到，姬亦辰抛出这样的诱饵，就是要搅乱军心——北境将士久战疲惫，本就盼着安宁，这般“以一人换下安”的法，最是容易动摇人心。
她没再多想，转身往主营帐走去，刚到帐门口，就见副将周凛脸色铁青地站在帐外，见她过来，连忙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急色：“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营里的传言您都听了吧？现在好些士兵心思都乱了，刚才清点人数，竟有几个新兵蛋子偷偷跑了，是怕接着打下去丢了性命，还……还不如趁早把您交出去，省得大家跟着遭罪！”
周凛着，拳头攥得咯咯响，满脸愤懑：“这些混账东西！忘了是谁送来的粮草，是谁救了他们的命了？简直忘恩负义！属下已经让人去追那几个逃兵了，回来定要重重处置，杀一儆百！”
沈书妍抬手按住他的胳膊，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波澜，眼底却藏着未散的冷光：“不必急着处置，追回来也先压着。”她太清楚，此刻动怒杀人，只会让士兵们觉得传言非虚，反而更添抵触，“谣言之所以能传得这么快，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大概率是苏文彦或秦风派了细作混进营中，故意散播流言，扰乱军心。”
话间，帐内传来甲胄落地的重响，紧接着是将领们争执的声音，隐约能听到“牺牲公主”“保境安民”之类的字眼。周凛脸色更沉：“殿下，几位老将也被传言搅得没了主意，方才在帐里吵了半，有的该坚守，有的竟真觉得……觉得可以考虑敌方的条件，还要联名上书给陛下，求陛下三思。”
沈书妍推开营帐门，帐内的争执声戛然而止，十几位将领齐刷刷地看过来，眼神复杂，有愧疚，有犹豫，也有几分躲闪。为首的老将张威面色凝重，起身拱了拱手，语气艰涩：“殿下，属下等……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眼下军心浮动，将士们无心作战，再这么下去，怕是不等敌方攻城，咱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那姬亦辰既放话只要殿下，不如……”
“不如什么？”沈书妍抬眸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不如把我绑了，送给姬亦辰，换一时的苟安？”
帐内鸦雀无声，几位老将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年轻些的将领则满脸不甘，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传言入耳，再加上连日作战的疲惫，连他们心中都难免泛起一丝动摇。
沈书妍缓步走到帐中央的沙盘前，指尖落在雁门关的位置，指尖用力，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诸位都是跟着先帝、跟着皇兄征战多年的老将，难道忘了，靖安国觊觎我大沈疆土已久，此次出兵，不过是借我为借口罢了。今日我若交出去，他们退了兵，明日便会找别的理由再来，届时，谁来替大沈牺牲？是陛下，还是诸位的妻儿老？”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字字戳中人心，几位老将的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眼中的犹豫渐渐褪去几分。
“再者，”沈书妍转过身，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个人，眼底透着决绝与坚定，“我沈书妍是大沈的长公主，生为大沈人，死为大沈魂，绝不会用自己的性命换一时的安宁，更不会让弟兄们的鲜血白流。军心乱，我便稳军心；细作搅局，我便揪出细作；姬亦辰想借谣言破我军营，我偏要让他看看，我大沈将士，从不畏强权，更不会因流言蜚语背弃家国！”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却多了几分恳切：“这些日子，诸位弟兄浴血奋战，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粮草我会源源不断送来，伤兵我会亲自医治，只要咱们同心同德，守住雁门关，击退靖安铁骑，日后论功行赏，皇兄绝不会亏待任何人。可若是有人执意被流言迷惑，想弃家国于不顾，甚至妄图拿我换安宁，休怪我按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话音落下，帐内沉默片刻，张威率先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糊涂！险些被流言蒙蔽，辜负令下的信任，辜负了大沈的百姓！从今往后，属下愿誓死追随殿下，守住雁门关，与靖安贼子死战到底！”
其余将领见状，纷纷跟着单膝跪地，齐声喊道：“愿誓死追随殿下，死战到底！”
甲胄碰撞的声响震彻营帐，先前的沉闷与动摇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热血与坚定。沈书妍看着眼前的众人，眼底闪过一丝暖意，抬手道：“诸位请起，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此战，必胜！”
帐外的寒风依旧呼啸，却再也吹不散军营中的士气，唯有坚定的信念，随着将士们的呐喊声，飘向雁门关的每一个角落。而此时的雁门关外，姬亦辰正与苏文彦、秦风站在阵前，看着营中渐渐升起的旗帜，嘴角勾起一抹自以为是的笑意，只等着沈景渊的旨意，等着大沈军营自乱阵脚，等着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雁门关。他却不知，沈书妍早已稳住军心，正布下罗地网，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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