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界台的冰面还残留着紫气灼烧的焦痕，杨云霖正靠在林碗怀里调息，后背的伤口在紫气滋养下已开始结痂。见杨书妍走来，两人同时抬头——她左肩的包扎布条已被黑血浸透，脸色白得像冰原上的雪，唯有那双眼睛，仍亮得惊人。
“书妍！”林碗刚要起身，却被杨书妍抬手按住。
“别动。”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献祭的事不怪你们，你们被封记忆，不怪你们，以后人生跟宗宝好好过。”
杨云霖一怔，正要开口，却见杨书妍指尖弹出两缕淡紫色的光丝，轻轻落在他和林碗眉心。刹那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阴暗潮湿的祭坛上，少女被铁链锁在石柱上，白袍祭司举着染血的匕首，念着晦涩的咒语。台下是麻木的族人，他们望着少女的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对“献祭”的狂热。少女的脸与杨书妍重合，眼中却没有此刻的锋芒，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当匕首刺入心口时，她最后望向的，是祭坛外那对被族人按住、泪流满面的年轻夫妻——正是当年领养原主的养父与养母。
画面最后定格在少女魂魄离体的瞬间，她看到养父母挣脱束缚扑向祭坛，却被祭司一道符咒震飞，父亲额头撞在石阶上，血流如注。
“噗通”一声，杨云霖从林碗怀里滑落在地，双手撑着冰面剧烈颤抖。他终于明白，为何女儿不愿意原谅父母了，自已夫妻两个人没有尽父母责任，让她孤身面对自己被献祭的现实，换谁，谁能大方原谅伤害自己的人——那些被传输过来的记忆，藏着这样一场剜心刻骨的无助。
林碗早已泪流满面，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她想起书妍刚被寻回时，那不要命的修炼，每次面对妖兽时不要命的打法，她想起牵女儿的手，都会被下意识的甩开，原来不是孩子性情冷淡，是那场“献祭”的阴影，早已刻进了她的魂魄里。
“当年……是族中长老以宗宝的性命相胁。”杨云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们只有献祭‘选之女’，才能平息道的怒火，保整个宗族平安。我们反抗过，却被囚禁了整整三个月，最后被封了记忆……”
“我知道。”杨书妍打断他，指尖的紫气渐渐消散，“画面里，看到了。”
她没有原谅，也没有怨恨，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可这平静，却比任何指责都让人心慌。林碗忽然扑过去想抱住她，却在触及她衣袖的前一刻停住——她看到女儿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是为了护他们、护这方壁垒留下的伤。
“书妍……”林碗的声音哽咽，“是爹娘没用，是爹娘对不起你……”
杨书妍后退半步，避开了她的触碰，却也没有再冷言相对。她望着守界台外重新凝结的冰面，那里已看不到一丝黑气，只有聚灵阵的灵光在缓缓流淌。
“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她抬手按了按左肩，伤口的灼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我回来，不是为了翻旧账。”
她转身走向冰原边缘，那里的风正带着陨星海的潮气吹来。“邪魔虽退，壁垒仍需加固。三日后来阵眼找我，我教你们布设紫霄阵。”
话音落下时，紫色的身影已走出数丈。林碗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女儿的步伐虽踉跄，却比来时沉稳了许多。她攥紧丈夫的手，泪水落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珠，却带着一丝暖意——至少这一次，他们没有再被女儿彻底推开。
杨云霖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紫色，忽然低声道：“婉儿，我们欠她的，这辈子都要还。”
林碗用力点头，望向阵眼的方向。那里的冰莲虚影仍在绽放，像极帘年祭坛上，少女心口流出的血，在冰冷的石台上开出的、绝望又倔强的花。只是这一次，花的根须下，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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