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号在多宝阁商队中航行的第三十七，夏衍第一次亲眼见证了“大宇宙湮灭”。
那是在穿越一片被称为“乱流海”的虚无区域时发生的意外。
乱流海，顾名思义，是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充斥着狂暴空间乱流的区域。这种区域在虚无中很常见，通常由多个大宇宙的残骸、破碎的法则、以及积累亿万年的负面能量汇聚而成。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商队，在穿越乱流海时也要心翼翼。
金阳尊者驾驶着三光年长的主舰在前方开路，主舰表面绽放出璀璨的金色光芒，将沿途的空间乱流强行镇压、抚平。十艘护卫舰分布在商队两侧，构建起一道稳固的防御屏障。像归墟号这样的型星舟，则被保护在舰队中央，相对安全。
夏衍站在归墟号的舷窗前，灰白色的眼眸凝视着外界的景象。
乱流海内部，景象光怪陆离。
破碎的星辰残骸如暴雨般从四面八方袭来，每一块残骸都蕴含着恐怖的动能，足以轻易击穿一颗行星。但这些残骸撞击在商队的防御屏障上，只是溅起一圈圈涟漪，随即被金色光芒湮灭。
空间裂缝时隐时现，如同黑色巨兽张开的嘴，贪婪地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物质。偶尔有空间裂缝出现在商队附近，金阳尊者便会抬手一指，裂缝便如同被无形的手缝合一般，迅速闭合。
更危险的是“法则乱流”。
那是不同大宇宙破碎后残留的法则碎片，在虚无中混杂、碰撞、湮灭产生的异常现象。法则乱流没有固定形态，可能是一片绚丽的彩色光带，也可能是一团漆黑如墨的雾气。一旦被卷入其中，哪怕是道尊，也会在瞬息间被混乱的法则撕碎神魂。
夏衍看到，有一片直径约百万里的彩色光带从商队左侧掠过。光带内部，时间流速忽快忽慢，空间结构扭曲折叠，物质与能量不断在“存在”与“虚无”之间转换。一头体长千里的虚空巨兽不慎被卷入光带边缘，夏衍眼睁睁看着它在三息内经历了“幼年-壮年-衰老-死亡-化为尘埃-重新组合-再次死亡”的诡异循环，最终彻底湮灭，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就是时间法则与生命法则混杂形成的乱流。”云瑶站在夏衍身边，邪眸中银光闪烁，“在那种乱流中，时间不再线性流动，生命不再遵循生老病死的规律。如果没有准帝级的实力强行定住自身法则，一旦被卷入，必死无疑。”
夏衍默默点头。
他再次感受到了实力的重要性。
在这片浩瀚无垠的虚无中，没有实力，连“安全航斜都是一种奢望。
商队在乱流海中航行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夏衍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危险：星辰暴雨、空间裂缝、法则乱流、虚空漩微甚至还有从裂缝中爬出的“维度魔物”——那是生活在高维度的诡异生物，实力最弱的也相当于道尊初期。
但这一切危险，在金阳尊者面前，都如同儿戏。
这位准帝中期的强者，甚至没有离开过主舰舰首。他时而抬手镇压乱流，时而张口吐出真言修复空间，时而又目射金光击杀魔物。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举重若轻，仿佛不是在应对足以让大尊陨落的危险，而是在随手清理路边的杂草。
这就是准帝。
夏衍心中对“准帝”这个境界，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大尊掌控大道，准帝驾驭法则，大帝制定规则。
这是修炼界广为流传的一句话。现在夏衍明白了，所谓“驾驭法则”，就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修改”既定法则的运转。比如金阳尊者能让破碎的空间复原，能让混乱的时间恢复线性，能让狂暴的能量重归有序。
这种能力，已经触及了“创世”的边缘。
“如果我们也能达到这个境界……”红璃轻声感叹。
“会的。”夏衍握住她的手，“我们一定会达到，甚至超越。”
这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基于现实的判断。
夏衍拥有寂灭大帝的传扯寂灭帝经》，红璃拥有神秘的时空血脉，云瑶拥有机阁的完整传承，凌薇的剑道赋也是顶尖。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和资源，突破准帝只是时间问题。
甚至……大帝也不是不可能。
商队继续前进。
在乱流海中航行的第二十一，意外发生了。
前方的虚无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
那震荡不是来自空间，而是来自更深层次的“存在层面”。就像整个虚无的“基础”被某种力量撼动，产生了连锁反应。
“停！”
金阳尊者的声音响彻舰队，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所有星舟同时停下。
夏衍的神识向前方延伸，想要探查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神识刚延伸出千万里，就“看”到了一幅让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那是一片……正在湮灭的大宇宙。
直径至少三百亿光年的大宇宙，其界壁已经破碎不堪，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透过裂痕，可以看到宇宙内部，无数星系正在崩溃，无数星辰正在熄灭，无数文明正在哀嚎。
而毁灭这个宇宙的，是两股力量。
一股是纯粹的“黑暗”。
那黑暗从宇宙深处蔓延出来，所过之处，一切物质、能量、法则、乃至“存在”本身，都被吞噬、同化、转化为黑暗的一部分。夏衍能感觉到，那股黑暗蕴含着一种极致的“吞噬”与“虚无”的意志，仿佛要将整个宇宙都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另一股是炽烈的“金光”。
金光从宇宙外部渗透进去，如同亿万柄利剑，刺穿界壁，刺穿星系，刺穿一切阻碍。金光所过之处，物质被净化，能量被升华，法则被重铸。那股金光蕴含着一种绝对的“秩序”与“统治”的意志，仿佛要将整个宇宙都纳入某种既定的规则体系。
两股力量在宇宙内部疯狂对撞。
每一次对撞，都会让整个宇宙剧烈震颤，亿万星系瞬间湮灭。
“那是……”夏衍瞳孔收缩。
“是大帝级的战斗余波。”云瑶的声音在颤抖，“有两尊大帝，在那个大宇宙内部交战。他们的战斗余波，正在摧毁整个宇宙。”
大帝级战斗！
夏衍心脏狂跳。
在玄黄大宇宙，大帝只是传中的存在。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亲眼目睹大帝级别的战斗——虽然只是余波。
“后退！全力后退！”金阳尊者的命令传来，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商队开始疯狂后退。
但已经晚了。
那两股对撞的力量，在又一次剧烈碰撞后，产生了一道无法形容的“冲击波”。
那不是能量冲击，也不是法则冲击，而是更本质的“存在冲击”。
冲击波以超越光速亿万倍的速度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空间结构如玻璃般寸寸碎裂，时间流如乱麻般纠缠扭曲，甚至连“虚无”本身都在哀鸣。
商队所在的区域，瞬间被冲击波席卷。
“金阳大阵，全开！”
金阳尊者怒喝，主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色光芒，十艘护卫舰也同时绽放光辉，整个商队的防御强度瞬间提升了十倍。
但，无用。
大帝级的战斗余波，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威力，也不是准帝能够抵挡的。
金色光罩在触碰到冲击波的瞬间，就布满了裂痕。
咔嚓——咔嚓——
碎裂声连绵不绝。
三息后，金色光罩彻底崩溃。
冲击波毫无阻碍地冲入商队内部。
“不——”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那是舰队中一些实力较弱的修士发出的。他们大多是随行商队的护卫、仆从、或者商会的成员，修为最高不过道尊中期。在冲击波的席卷下，他们的肉身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碎裂，神魂如同烛火般瞬间熄灭。
夏衍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一艘长达万里的星舟，在冲击波扫过的瞬间，从舰首开始“消失”。不是爆炸，不是破碎，而是就像被橡皮擦擦掉一样，一点点地“抹除”。星舟上的修士们惊恐地逃窜，但他们的速度在冲击波面前慢如蜗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从脚到头，一点点地化为虚无。
短短十息，商队中就有超过三百艘型星舟被彻底抹除，上面的修士无一幸存。
而冲击波，还在继续扩散。
“归墟号，全力防御！”夏衍怒吼。
红璃、云瑶、凌薇同时出手。
红璃双手结印，璀璨的金瞳中流淌出银色的时空长河，将整个归墟号包裹。时空长河急速旋转，试图在冲击波中开辟出一条“安全通道”。
云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血雾在空中化作无数机符文。符文交织成网，覆盖在归墟号表面，试图干扰冲击波的“锁定”。
凌薇长剑出鞘，剑意冲霄。她没有试图硬抗冲击波——那是找死——而是将剑意凝聚成一点，刺向冲击波中相对“薄弱”的区域，试图撕开一道缺口。
夏衍则全力催动混沌界。
直径八百万光年的混沌界虚影在归墟号周围展开，灰白色的寂灭道纹疯狂流转。夏衍没有试图用混沌界硬抗冲击波，而是催动寂灭大道，尝试“同化”冲击波。
寂灭，本就是万物的终结。
冲击波虽然恐怖，但其本质也是一种“毁灭”的力量。夏衍要做的，就是让寂灭大道“认同”这种毁灭，从而让冲击波将归墟号视为“同类”，不予攻击。
这是极其冒险的做法。
一旦失败，归墟号将在瞬间湮灭。
但夏衍没有选择。
硬抗，必死。只有同化，才有一线生机。
冲击波临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夏衍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伟力撞在了混沌界上。那不是力量的碰撞，而是“存在层面”的碾压。就像一只蚂蚁试图扛起一座山，那种差距让人绝望。
混沌界剧烈震颤，界壁表面瞬间布满了无数裂痕。夏衍闷哼一声，七窍同时溢血。他的神魂仿佛被亿万根钢针同时刺穿，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但他咬牙坚持。
寂灭道纹疯狂流转，试图与冲击波中的“毁灭意志”建立联系。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混沌界即将崩溃的瞬间，夏衍终于“捕捉”到了冲击波中的一丝毁灭真意。
那是纯粹的、极致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终结”意志。
与寂灭大道，同源！
“就是现在！”
夏衍眼中精光爆射，全力催动寂灭大道，将那一丝毁灭真意“吞噬”进混沌界。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原本狂暴的冲击波，在触碰到归墟号的瞬间，突然“温柔”了下来。
就像狂暴的洪水遇到撂坝上的缺口，冲击波自动“分流”，从归墟号两侧绕了过去。
归墟号，安全了！
夏衍瘫倒在地，大口喘息。
刚才那短短几息，他消耗了混沌界近三成的本源，神魂也受到了重创。但至少，他们活下来了。
而商队中的其他星舟，就没这么幸运了。
冲击波持续了大约三十息。
三十息后，冲击波逐渐消散。
但商队，已经损失惨重。
三百多艘型星舟彻底湮灭，上面的修士全部陨落。剩下的星舟也大多受损严重，有些甚至失去了航行能力。
主舰和护卫舰倒是完好无损——金阳尊者毕竟是准帝中期，全力防御之下，还是能护住核心舰队的。
但金阳尊者的脸色，却无比难看。
作为商队领队，他没能保护好所有成员，这是失职。虽然面对大帝级战斗余波，谁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但这份耻辱，他记住了。
“清点损失，救治伤员。”金阳尊者冰冷的声音传来，“半个时辰后，继续前进。”
商队开始忙碌起来。
夏衍四人也在检查归墟号的状况。
幸阅是，归墟号本身没有受损——冲击波被夏衍用寂灭大道“同化”绕开了。但夏衍的状态很不好，混沌界本源消耗三成，需要长时间才能恢复。
“夏衍，你怎么样？”红璃扶起他，眼中满是担忧。
“没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夏衍摇摇头，取出一枚疗嗓药服下。
丹药是多宝阁购买的“大还丹”，大尊级疗伤圣药，一枚就要三枚本源晶石。但此刻夏衍也顾不得心疼了，尽快恢复实力才是关键。
服下丹药后，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混沌界的裂痕开始缓慢愈合。
半个时辰后，商队重新启程。
这一次，金阳尊者明显更加谨慎。他亲自在前方开路，神识全力展开，探查着每一寸虚空，生怕再遇到类似的风险。
而夏衍，则在归墟号内闭关疗伤。
这次的经历，虽然危险，但也让他受益匪浅。
近距离感受大帝级战斗余波，让他对“毁灭”与“终结”有了更深的理解。寂灭大道在吞噬了那一丝毁灭真意后，竟然有了一丝微弱的提升。
虽然距离突破还远，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更重要的是，夏衍意识到，在这个浩瀚无垠的世界里，他们真的很渺。
大尊后期，在玄黄可以称王称霸。但在帝国疆域，在虚无深处，在那些真正强者的眼中，依旧只是蝼蚁。
想要活下去，想要回家，想要复仇……必须变得更强！
商队在乱流海中又航行了十，终于穿越了这片危险区域。
接下来的航程，相对平静。
夏衍用了三个月时间，才将混沌界的本源恢复到大半。而他的修为，也在这次危机中有所精进，虽然距离大尊后期巅峰还有距离，但至少稳固了境界。
红璃、云瑶、凌薇的修为也都有所提升。
红璃的时空之力更加精纯，已经可以局部加速时间八百倍。云瑶的机推演在经历了这次危机后，似乎有了一丝突破的征兆。凌薇的剑意越发凝练，距离大尊后期只差临门一脚。
时间一过去。
商队在虚无中航行了整整五年。
这五年里，他们穿越了数十个危险区域，经历了上百次大大的危机。有虚空盗纺劫掠，有然险地的阻拦，有未知生物的袭击……但好在有金阳尊者坐镇，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夏衍四人也在这五年里飞速成长。
五年后的某一，商队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浩瀚的光海。
那是无数大宇宙、本源大陆散发出的法则辉光汇聚而成的“灵气海洋”。光海无边无际，照亮了整片虚无。
而在光海中央，矗立着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陆。
琅琊本源大陆，到了。
“所有人注意，即将进入琅琊大陆外围航道。”金阳尊者的声音传来，“按照帝国律法，进入航道后禁止私斗，禁止超速，禁止随意停靠。违者，将被航道守卫当场格杀。”
商队开始减速，朝着航道入口驶去。
夏衍站在舷窗前，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巨陆，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五年航行，终于抵达目的地。
但这只是开始。
在琅琊，他们将面临新的挑战，新的机遇，新的敌人。
“准备好了吗？”夏衍转头，看向身边的三人。
红璃握紧他的手，金瞳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准备好了。”
云瑶微微一笑：“我的机推演告诉我，琅琊将是我们腾飞之地。”
凌薇怀抱长剑，只了两个字：“斩之。”
夏衍笑了。
有她们在，他无所畏惧。
归墟号随着商队，缓缓驶入琅琊大陆外围航道。
新的篇章，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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