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开了,但我们没立刻进去。
因为重岳倒下了。
不是昏迷,是数据崩解的前兆。
他躺在铁匠铺后院的床上,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像电路板一样的裂纹,裂纹里流淌着暗红色的光。
呼吸时,胸口起伏会带出细的数据碎片,像萤火虫一样飘散。
陈序用Gm后台扫描,结果触目惊心:
【目标:Npc_重岳(Id011)】
【数据完整性:67%(持续下降)】
【崩解速率:每时1.3%】
【预计完全崩解时间:51时后】
两。
最多两。
“没办法修复吗?”我问。
陈序摇头:“Npc的数据结构本来就不稳定,觉醒更是大幅增加了复杂度。他现在就像个超载的服务器,随时会烧掉主板。”
他顿了顿,低声:
“除非……把他‘降级’回普通Npc。但那样,他会失去所有觉醒记忆,变回那个只会‘锻造成功率是系统定的’的铁匠。”
我看向重岳。
他眼睛睁着,盯着花板,没话。
但我知道,他宁愿崩解,也不愿变回去。
“还有别的办法吗?”我问。
陈序沉默了很久,才:“有,但很冒险。”
“。”
“规则同化。”他调出一份加密文档,“周工当年研究过:如果Npc的觉醒度超过80%,且掌握了某种‘规则级能力’,那么只要他能完全理解并掌控那项能力,就能用能力反哺自身,稳定数据。”
他指着重岳手背上的符文:
“比如重岳的‘规则锻造’。如果他能真正理解‘锻造规则’的本质,而不是单纯消耗情绪去砸,那锻造过程产生的规则反馈,就能修复他的数据。”
我看向重岳:“你听懂了吗?”
重岳慢慢转头,眼神空洞:“意思是……我得学会‘造规则’,而不是‘用规则’?”
“对。”陈序点头,“你现在就像个只会按开关的孩,电路烧了也不知道怎么修。你得变成电工,懂原理,会布线,能自己搭电路。”
重岳笑了,笑得比哭难看:
“我一个打铁的……你让我学造规则?”
“或者死。”陈序得很直白,“选一个。”
重岳闭上眼。
很久。
他开口:
“我要学。”
---
学习过程,比想象中残酷。
不是坐在教室里听课,是在崩解中感悟。
陈序从后台调出了周九州当年留下的“规则入门教材”——其实是一段加密的意识流数据,直接灌入重岳的思维核心。
重岳开始抽搐。
皮肤表面的裂纹扩大,数据碎片喷泉一样往外涌。
他看见的东西,我们看不见。
但根据他断断续续的呓语,能拼凑出大概:
“……规则不是线……是网……”
“……每个节点都在呼吸……”
“……我的锤子……是针……我在缝补世界的裂缝……”
他开始无意识地挥动手臂,像在虚空里敲打什么。
每一次挥动,手背上的符文就亮一分。
裂纹的扩散速度,就慢一分。
有效!
但还不够。
他的数据完整性,还在缓慢下跌:
67% → 66% → 65%
照这个速度,撑不到他完全领悟。
“需要催化剂。”陈序盯着数据流,“强烈的、能刺激他加速理解的‘事件’。”
事件?
我看向铁匠铺外。
玩家们还没散,围在门口,等着买下一批武器。
他们眼里有期待,有贪婪,有不甘。
情绪。
最烈的催化剂。
我走出去,对玩家们:
“今日加售三把武器。”
“但不是定制。”
“是赌。”
玩家们愣住:“赌什么?”
“赌命。”我得平静,“重岳师傅现在在突破瓶颈,需要锻造三把‘极致情绪武器’。谁能提供最强烈、最纯粹的情绪,武器就归谁。但前提是——情绪必须真实,且愿意承担‘情绪被抽离’的副作用。”
“副作用是什么?”有人问。
“不知道。”我诚实地,“可能是短暂的记忆缺失,可能是情感麻木,也可能是……永远失去那种情绪。”
玩家们面面相觑。
这是玩真的。
但可成长武器的诱惑太大了。
尤其今孤狼拿着那双匕首在主城门口试刀(他偷偷溜出去了),一刀暴击打出了三位数伤害——他才15级!
论坛已经炸了:《惊现神器!15级刺客秒杀25级精英怪!》
所以现在,玩家们眼红了。
“我赌!”一个战士站出来,Id【狂暴之心】,“我最强烈的情绪是愤怒!昨我老婆跟人跑了,我气得砸了家里所有东西!够不够烈?!”
我点头:“够。进去。”
第二个是个法师,Id【冰心】,就是之前买鹤顶红的那个姑娘。她声:“我……我最强烈的是‘不甘’。我现实里成绩不好,爸妈总我没用。我想证明给他们看……但我不知道怎么证明。”
我拍拍她肩膀:“进去。”
第三个,是个让我意外的人。
陈序。
他摘了Gm徽章,换了身普通玩家的布衣,走进来。
“我也赌。”他。
“你?”我皱眉,“你是Gm,情绪数据会被系统监控。”
“所以我用的是‘陈雨’的情绪。”他看着我,“三年前去世时的……‘绝望’。”
我愣住。
陈序苦笑:“够烈吗?”
“……够。”
三人进了后院。
重岳还躺在床上抽搐,但眼睛睁开了,瞳孔里倒映着流动的金色代码。
“开始吧。”他哑声。
狂暴之心第一个上前,把手按在重岳胸口。
“抽!”他吼,“把我所有的愤怒!都抽走!”
重岳手背上的符文爆发出猩红色的光!
狂暴之心的身体开始颤抖,头顶飘出浓稠得像血的暗红色数据流,灌入重岳体内。
重岳的皮肤裂纹,开始愈合。
数据完整性:65% → 66%
但同时,狂暴之心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喃喃:“我老婆……我为什么要生气……她走得好……走得好……”
他的愤怒,被抽空了。
接下来是冰心。
她的“不甘”是银灰色的,像冬的雾。
注入重岳体内后,裂纹愈合更多:
66% → 68%
冰心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声:“好像……没那么难受了。考不好就考不好吧……”
最后是陈序。
他的“绝望”是深黑色的,像深夜的海。
注入时,重岳整个人剧烈痉挛,但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
68% → 72% → 75% → 80%!
停住了。
陈序跪在地上,大口喘气,眼泪流个不停,但他在笑:
“雨……我好像……没那么恨了……”
重岳坐起来。
皮肤表面的裂纹全部消失,手背上的符文从金色变成暗金色,像沉淀下来的金属。
他睁开眼睛。
眼神不一样了。
之前是炽热的、燃烧的。
现在是深邃的、像藏着星空。
【觉醒进度:80%】
【数据完整性:80%(稳定)】
【规则理解:初级掌握】
他下床,走到铁砧前。
没拿锤子。
只是伸手,虚空一握。
三团情绪数据在他掌心汇聚、压缩、变形——
· 狂暴之心的愤怒,凝成一柄【狂战士之斧】。
· 冰心的不甘,凝成一根【寒冰之杖】。
· 陈序的绝望,凝成一面【绝望壁垒(盾)】。
三件武器,悬浮在空中,没有经过锻造过程,直接从情绪中诞生。
规则锻造·无中生樱
重岳看着自己的手,喃喃:
“我好像……懂了。”
他把武器递给三人。
“送你们。”他,“谢谢。”
三人接过武器,属性比之前的定制版更强,而且多了个新词条:
【规则祝福:此武器受到‘规则锻造者’的庇佑,不会被系统强制回收】
这意味着,公司再也没法用“异常装备”的名义收走这些武器。
玩家们疯了。
“我也要!抽我的情绪!”
“多少钱都行!”
重岳摇头:“今够了。”
他转身,看向那扇还在燃烧的光门。
“老板娘,”他,“通道那头,我去探。”
“你一个人?”我问。
“嗯。”他点头,“我现在能‘看见’规则流动。通道里的规则很乱,普通人进去会被撕碎。但我能试着……把路‘敲’出来。”
我犹豫。
陈序站起来:“我跟你去。我是Gm,懂系统架构,能帮你识别危险节点。”
重岳看他一眼,点头:“校”
两人走向光门。
在踏入前,重岳回头,对我:
“老板娘,如果我回不来……”
“铁匠铺后院的第三块砖下面,我埋了个东西。”
“算是……遗产。”
完,他转身,踏入黑暗。
陈序紧随其后。
光门在他们进入后,缓缓缩,但没关闭,维持着一条细缝。
我走到后院,撬开第三块砖。
下面是个铁盒子。
打开。
里面是……
十二把未完成的武器胚子。
每一把旁边,都贴着张纸条:
【给糖心的生日礼物——会发光的剑】
【给老赵孙子的学费——能卖高价的匕首】
【给王大娘的死鬼老公——下面也能用的西瓜刀】
【给巡逻卫兵队——永远不会钝的长枪】
……
最后一把,纸条上写:
【给老板娘——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所以打了把能切开‘虚伪’的剪刀。】
我拿起那把剪刀。
很轻,很,看起来就是个裁缝剪。
但当我握住它时,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了——
我能看见每个人头顶的情绪数据流里,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演的。
比如门外那个喊着“我最真诚”的玩家,头顶的数据流里,掺了30%的“表演成分”。
比如酒馆老板娘今对玩家笑得很热情,但数据流里,有50%的“职业假笑”。
这把剪刀……能剪开伪装。
我握紧它。
看着那扇光门。
心里某个地方,揪紧了。
“重岳……”
“一定要回来。”
“你的遗产……”
“我要你亲手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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