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了整整一,中途换了两次车,路线迂回曲折,显然是为了规避可能的追踪。林初夏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安安和休息,容婆婆则闭目养神。顾凛舟一直很沉默,但偶尔会通过后视镜看向她们,目光复杂。
傍晚时分,车子终于驶离了主干道,拐进一条掩映在茂密林木中的私人柏油路。路的两旁是高大的水杉和梧桐,夕阳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清新湿润,带着植物和泥土的芬芳。
路的尽头,豁然开朗。一座依山傍水、白墙黛瓦、颇具江南园林韵味的中式庄园,静静地坐落在半山腰,被苍翠的林木和缭绕的薄雾环绕,宛如仙境。门楣上挂着朴素的匾额,上书“云栖”二字。
没有奢华张扬,只有一种内敛的雅致和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和谐。这与西园的现代冷硬风格截然不同。
“到了。”顾凛舟下车,为她们拉开车门,“这里疆云栖山庄’,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处私产,后来留给了我。除了定期维护的工人,平时很少有人来,很安静。”
林初夏抱着安安下车,打量着眼前的庄园。的确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溪流声。空气好得让人心旷神怡。
早有两位穿着素净、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迎了出来,恭敬地向顾凛舟行礼:“先生。”又对容婆婆和林初夏微微欠身:“老夫人,夫人,一路辛苦。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她们称呼林初夏为“夫人”,自然而不刻意。林初夏有些不自在,但也没什么。
云栖山庄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大,移步换景,亭台楼阁,桥流水,处处透着匠心。顾凛舟将她们安置在主楼旁边一个独立的、带院落的精致套院里,环境清幽,推开窗就能看到后山的竹林和瀑布。
房间布置得舒适温馨,用品一应俱全,婴儿床、温奶器、消毒柜等设施也早已备好,显然是用心准备过的。两位妇人(一位姓赵,一位姓钱)手脚麻利,帮忙安顿行李,准备热水和清淡的晚餐,周到而不过分热情,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安安到了新环境,有些好奇地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林初夏将他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家伙挥动着手,咿咿呀呀。
容婆婆对这里似乎很满意,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是个好地方,灵气足,适合养人。”
晚餐在套院的花厅里进行,菜式清淡精致,多是山野时蔬和滋补汤品。顾凛舟也一同用餐,席间话不多,但会留意林初夏和容婆婆的需求,偶尔低声询问赵妈关于食材和准备的情况。
饭后,赵妈和钱妈收拾妥当便退下了,将空间留给他们。
顾凛舟看着林初夏,道:“这里很安全,山庄有自己的安保系统,都是绝对可靠的人。你和外婆可以安心住下,需要什么就跟赵妈钱妈,或者……直接告诉我。我平时会住在前面的主楼,不会打扰你们。”
他顿了顿,又道:“关于我父亲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他暂时不会再来打扰。其他可能的麻烦,我也会解决。你只需要……好好休养,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他的安排细致妥帖,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挑不出错处。林初夏点零头:“谢谢。”
“早点休息。”顾凛舟完,便起身离开了套院。
林初夏和容婆婆带着安安,早早歇下。新环境让人有些陌生,但极度的舒适和安静,很快带来了沉沉的睡意。
接下来的几,日子过得平静而规律。林初夏的身体在云栖山庄优越的环境和精心的照料下,恢复得更快了。容婆婆每日在园子里散步,采些草药,或者坐在廊下看书,怡然自得。安安也适应得很好,吃饱睡足,长得飞快。
顾凛舟确实如他所,住在主楼,并不常来打扰。但他每都会过来一趟,有时是早上送些新鲜的瓜果,有时是傍晚过来看看安安,停留时间不长,态度温和有礼,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福他不再提过去,也不急于要求什么,只是默默地履行着“孩子父亲”和“保护者”的角色。
这种平静而保持距离的相处模式,让林初夏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她开始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观察。
她发现,顾凛舟在这里,似乎和在商场上、在西园时完全不同。他褪去了那些冷硬的外壳,变得沉默而……甚至有些笨拙。他看安安的眼神,充满了心翼翼的爱意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他对着她时,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冰冷和审视,只有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有一次,安安半夜哭闹,林初夏抱着哄了很久都没用。顾凛舟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外(他住的主楼离这里有一段距离),隔着门低声问:“需要帮忙吗?是不是饿了?还是不舒服?”
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林初夏打开门,看到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从床上匆匆起来的。
“可能是肠绞痛,揉揉肚子就好。”林初夏。
顾凛舟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才声问:“我……可以试试吗?”
林初夏看着他眼中真诚的请求,点零头,侧身让他进来。
顾凛舟在赵妈的指导下,用温热的大手,学着给安安轻轻按摩肚子。他的动作极其生疏笨拙,甚至有些僵硬,但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处理什么重大工程。来也怪,在他笨拙的抚摸下,安安竟然真的慢慢停止了哭闹,哼哼唧唧地睡着了。
顾凛舟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确认安安真的睡熟,才松了口气,额头上竟然沁出了一层细汗。他抬头看向林初夏,眼神里有一种孩子般的欣喜和成就感,还夹杂着一点不好意思。
那一刻,林初夏心中某个坚硬的地方,似乎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还有一次,她看到顾凛舟独自坐在湖边凉亭里,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书——《新生儿护理大全》。他看得极其认真,甚至用笔在做笔记,夕阳的余晖给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这些细微的发现,像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冲刷着林初夏心中对他的固有印象。
这傍晚,顾凛舟照例来看过安安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对林初夏:“明……我可能需要离开山庄两,去处理一些最后的手续。你和外婆在这里,赵妈钱妈会照顾好。安保方面,我已经加强了,绝对安全。”
林初夏点零头:“你去忙吧。”
顾凛舟看着她,似乎想什么,最终只是道:“我很快回来。如果……如果你有任何事,任何需要,随时打那个电话。”
他指的是竹林里留给她的那部手机。林初夏一直带着,但从未用过。
“好。”她应道。
顾凛舟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着她,眼神在暮色中有些模糊:“初夏……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愿意让我靠近孩子,也谢谢你……愿意住在这里。”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然后,便快步离开了。
林初夏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园林径中,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
云栖山庄的日子,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安全,宁静,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家”的温馨假象。
顾凛舟在努力改变,笨拙地学习如何做父亲,心翼翼地靠近。
而她,心中的坚冰,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悄然融化。
但这是真实的吗?还是另一场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
他离开的这两,会是她理清思绪、做出最终决定的关键时刻。
云深不知处,栖心暂得安。
但这暂时的安宁,能否通向长久的幸福?
林初夏抚摸着怀中安安柔软的发顶,望向远山如黛,心中并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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