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薇指尖划过八仙桌的桌面，触感粗糙，积了层薄灰。她又摸了摸衣柜的柜门，铜锁冰凉，锁孔里满是灰尘——显然是真的很久没动过。她的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墙角的花盆上：那是个粗陶花盆，外面裂晾缝，里面种着一株半死不活的兰草，叶子发黄，连顶赌嫩芽都蔫了，可盆土却异常湿润，用指尖一碰，还能沾到湿泥，显然是刚浇过没多久。
这太反常了。屋里其他地方都积着灰，唯独这盆兰草的土是湿的，像是有人特意打理过。
“你们看这里。”苏清薇蹲下身，指尖心翼翼地拨开兰草的叶子——叶子很脆，一碰就掉了一片。她顺着花盆边缘摸下去，果然在花盆底部的泥土下，摸到了一块凸起的青石板。石板比花盆略，上面刻着一个的兰草纹，纹路纤细，与白瓷瓶上的兰草纹一模一样。
苏清薇深吸一口气，指尖按住石板，缓缓用力。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机关转动的声音，八仙桌旁的地面突然缓缓裂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约莫两尺宽，两侧有石阶通向下方，一股淡淡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应该就是这里了。”沈舟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了吹，火星亮起，随后燃起一团橙红的火焰。火光跳动着，照亮了下方的石阶——石阶上长着青苔，看起来湿滑得很。
苏清薇接过火折子，率先走了下去。她的脚步很轻，每一步都踩在石阶中央，避开青苔多的地方。火折子的光映在墙壁上，能看到墙壁上有细微的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或石子划过，断断续续的，不知道是留下的记号，还是被困者的绝望挣扎。紧接着便是周公子，最后是沈舟。
走了约莫十几级石阶，前方出现一条狭窄的道，道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的壁龛，里面放着早已熄灭的油灯，灯盏里积满了黑褐色的灯油，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穿过道，尽头是一扇石门，石门上同样刻着兰草纹，纹路比花盆和青瓷瓶上的更精致，花瓣的脉络都清晰可见。苏清薇正琢磨着，只见周公子按了一下花瓣尖的凸起，嘴里一边解释着，“这里比其他的地方光滑一些。”
果然，“咔嗒”一声响后，石门缓缓向外推开，火光瞬间照进石室里。
石室不大，只有约莫丈许见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潮湿气息。墙角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床板上有几道裂缝，床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稻草里还夹杂着几根枯草。叶锦就缩在木板床旁边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后背紧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像是想把自己嵌进墙里。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穿着的浅蓝色衣裙皱皱巴巴，但是完好无损。她的身形瘦得惊人，肩膀窄得像一折就断，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苏清薇手里的火折子晃了晃，火焰的光映在叶锦的脸上。她看到叶锦的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红痕，约莫一寸长，从颧骨延伸到下颌，像是被指甲划的；眼下有浓重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嘴唇干裂得厉害，起了一层白皮。最让苏清薇心疼的是她的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光亮，像是蒙了层灰的镜子，再也看不到一丝鲜活。
记忆里的叶锦，总是笑着的。可眼前的人，却像一朵被风雨打蔫的花，再也没了往日的生机。
苏清薇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喉间像是堵了团棉花，连“阿锦”两个字都要梗在喉咙里。她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动一步，手里的火折子都在微微颤抖。
叶锦听到石门转动的声响，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兽。她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麻木——这一个月里，安西侯府的大姐每都会来，每次都是这样的动静。要么是来羞辱她，她“不知好歹”，敢跟自己抢人；要么是逼她给自己的哥哥做妾，“能做侯府的姨娘，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恐惧，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当她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瞳孔骤然收缩。那双明亮的眼睛，——是苏清薇！是她想了五年，念了五年的清薇！
叶锦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炸开了光，又飞快地蒙上一层水汽。她愣愣地看着苏清薇，嘴唇动了动，想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轻响。眼泪先一步涌了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服上，晕开一片湿痕。
“阿锦！”苏清薇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火折子差点从手里掉下去。她刚要上前，一道身影却比她更快——是周公子！
“锦儿！我来救你了！”周公子快步冲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深情，“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
谁料叶锦像是没听见周公子的话一样，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她看到周公子冲过来，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厌恶和愤怒，抬手一把抓住周公子的胳膊，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稍一用力，就把他扒拉到了一边。她的动作又快又狠，事情超出了周公子的预料，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手里的剑也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
他站稳后，一脸错愕地看着叶锦：“锦儿，你……你怎么了？”
“别叫我锦儿。”叶锦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倔强，“我跟你们周府，早就没关系了！”她死死盯着苏清薇，眼眶红得像要滴血，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一边哭一边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清薇？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是不是因为太想你，出现幻觉了？”
苏清薇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叶锦的手又瘦又，指尖泛着青白色，像是没有血色；掌心还有几道细的伤口，结了薄薄的痂，摸起来粗糙得很。指尖传来的触感真实又滚烫，让苏清薇鼻尖更酸，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是我，阿锦，我来救你了。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我真的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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