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时，霍思阳正给秦氏掖被角，霍思玥则端着温水心地喂母亲润唇。苏清薇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目光落在秦氏苍白却已添了些血色的脸上，语气温和得如同春日融雪，秦氏看着她，眼里瞬间有了些水光，那是感激的眼泪，“您安心养病，不必忧心其他。等您身子好些，思阳和思玥要是想学武或读书，随时能来武院，我已跟先生打过招呼，会多照看他们。
秦氏虽不能话，却听懂了这番话。她眼中泛起水光，感激地望着苏清薇，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枕头上，晕开一片湿痕。两个孩子也转过头，看向苏清薇的目光里满是感激，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送苏清薇出门时，霍思阳攥着衣角跟在后面，脚步磨磨蹭蹭，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敢用眼角偷偷打量苏清薇。苏清薇瞧出他的犹豫，停下脚步，转过身温和地看着他：“你有话不妨直。”
霍思阳抿了抿唇，终究没敢开口。苏清薇却轻轻叹了口气，主动道：“你们的身世，我并不感兴趣。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你娘。”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院角的老槐树，声音又轻了几分，“等你娘病好了，若是你们想走，我不会拦着。我这里的人，有的签了死契，已让张二叔去官府登记入册；你们娘三个签的是活契，本就没在册。届时你们只需给我写张借条，把之前垫付的药钱记下，我便把契约还给你们。”
霍思阳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随即又被感激填满。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谢谢苏姑娘”，目送着苏清薇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
时光荏苒，又是一周的光景转瞬即逝。
晨光刚漫过平山的轮廓，从白云山带回来的公鸡已经完全适应了武院鸡舍的生活，不像初来时的紧张与陌生，啼叫中还带着几分慵懒，苏清薇此时已经背着背包站在院门口，等着苏星黎和林晓把骡车赶出来。
“吱呀——吱呀——”
骡车上坐着的林晓和苏星黎两人，新做的藏青色劲装被晨露浸得微润，袖口的粉色滚边倒像是沾了朝霞，亮得晃眼。
苏清薇坐到了骡车里面，两片帘子被绑在车厢两边，苏星黎扭头朝苏清薇喊，“院长，咱们这次能买多少布啊？六奶奶后厨的大姚婶都快把针线笸箩翻烂了，新学员的制服还差五十套呢！”大家现在都叫苏清薇——院长，这是苏大山决定的，他表示自己费不了那个心去当什么院长，还不如教孩子们耍大刀来的痛快。
苏清薇正在发愣，心里想着另一件事——这半个多月，她夜里总梦见叶锦在现代奶茶店冲她笑，醒了就盯着桌上那张写着“华清大学”的字条发呆。“买够每人两身的量，省得下次再跑。”她嘴上应着，目光却不自觉往江南府的方向飘，“对了，咱们先不去布庄，绕个路去‘清锦记’。”
林晓的手顿了顿，她虽不知道苏清薇为何对这家茶肆格外上心，却也乖乖点头：“听院长的。不过……上次张强哥，江南府的茶肆都贵得吓人，有的一杯茶能抵咱们一的菜钱呢！”
“怕什么，这次我请客！”苏清薇拍了拍林晓的肩膀，“今带你们喝奶茶。”
“好诶！——”
苏星黎手中鞭子轻轻一扬，骡车“吱呀”一声动了。车轮碾过院外新铺的石子路，惊飞路旁树上的鸟，也把苏清薇心里的期待，一点点晃得更沉。
赶到江南府时，日头已爬到头顶。
“清锦记”的招牌在街面上格外惹眼，朱红的木匾上嵌着鎏金的字，风吹过挂在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倒比旁边布庄的吆喝声还悦耳。苏清薇把骡车赶到后院马棚，刚停稳，就见一个穿灰布短打的伙计颠颠跑过来，脸上堆着笑：“三位客官，骡车我来拴，您放心，这马棚里的槽料都是新添的，保准您的骡儿吃得舒坦！”
苏星黎探头往马棚里瞅，马棚里停放的大多是装饰精美的马车，木质车厢打磨得锃亮，车帘上还绣着精致的纹样，相较之下，他们那辆车身略显陈旧、车轮沾着泥土的骡车，确实显得有些寒酸，顿时有些不自在，拉了拉林晓的袖子：“你看咱们这车，跟人家的比，倒像个叫花子。”
可负责看管马棚的伙计，却丝毫没有以貌取人，见他们过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手脚麻利地接过缰绳，笑着招呼道：“客官这话的！骡车稳当，马车娇气，各有各的好。前儿个还有位公子特意租了骡车去山里呢，比马车颠得有意思！”
苏清薇忍不住笑了，这伙计倒会话。“别瞎琢磨，咱们是来办事的，又不是来比阔的。”着便带头往店里走，刚掀开门帘，一股混合着奶香与茶香的热气就扑了满脸。
浅青色的纱幔从房梁垂下来，被穿堂风一吹，轻轻擦过墙角的兰草。最显眼的还是那些椅子——不是寻常茶肆的硬木凳，而是用米白色的布裹着，里面塞得鼓鼓囊囊，坐上去还能能陷进去。
此时正值上午，店内的客人不多，大厅里只坐了三两桌，大多是穿着体面的女子，正轻声细语地品着茶、聊着。苏清薇不想引人注目，便带着苏星黎和林晓，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苏星黎刚一坐下，就“呀”了一声，手在扶手上摸来摸去：“这椅子怎么这么软？跟咱们院西头那棵老槐树的树洞里塞了棉絮似的！”
店内的伙计也与别处不同，既有机灵的男伙计，也有手脚麻利的女伙计，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浅灰色长衫，胸前绣着“清锦记”的标识，显得格外规整。苏清薇四处张望，却没看到掌柜沈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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