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的村民们大多数都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有的人稳稳地推着车,心翼翼地避开路上凸起的石头,生怕一个不心车子就会翻倒;
有的人则挑着担子,不时地往旁边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孩子的哭闹声,但很快就被大人捂住了嘴巴——毕竟谁也舍不得浪费这宝贵的力气去哭喊。
放眼望去,大路上、田埂边,到处都是从北边逃过来的流民。他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则二三十人一队,显然是走得比较早,看样子已经在路上艰难地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些流民们的状态各不相同。有些流民还算精神,他们推着车或者挑着担,背上背着一些包袱,虽然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至少还能看得出他们的体力和精神状态都还不错。然而,也有一些流民看起来就不太好了。
比如有个老汉正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下,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白成了一团,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得像蜘蛛网一样,透过衣服的破洞可以看到他那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胳膊。
他半睁着眼,胸口微微起伏,却连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坐着,像一尊快要散架的泥像。苏清薇下意识地勒住缰绳,骡子也慢了脚步,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
“这是……北边逃荒过来的?”林大夫推开车门跳下去,往前走了几步又猛地停住,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缩回脚。
树后不远处,躺着个年轻媳妇,怀里紧紧抱着个孩子。那孩子看着不过一两岁,脸蜡黄,眼睛闭得紧紧的,嘴唇发青,早就没了气息。
可那媳妇还在轻轻拍着,嘴里喃喃着:“宝儿乖,睡会儿就不饿了……娘给你找奶吃……”她的眼神直勾勾的,脸上没有泪,也没有表情,仿佛魂儿早就跟着孩子走了,只剩个躯壳在重复着往日的动作。
有个汉子光着脚,脚底磨出的血泡破了,在黄土路上拖出一道道暗红的痕迹,混着尘土结成了黑痂,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就那么一步一步地挪着。
再往前,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颧骨高耸得像两块石头,眼窝深陷,肚子却鼓鼓的——那是饿出来的腹水。
有个七八岁的姑娘,手里攥着块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树皮,正使劲往嘴里塞,嚼得满脸通红,却咽不下去,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颊往下淌,可手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
更让人心里发紧的是他们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哀求,甚至没有绝望,就只是麻木。一个个像被抽去了魂的木偶,迈着虚浮的步子往前挪,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啊——”苏母不禁轻呼出声。
“娘……”苏清薇回头看了眼坐在后骡车副驾驶位的苏刘氏,母亲用袖子捂着脸,肩膀不停地抖。
车后的村民们也都不禁停住了脚步,没人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咳嗽声。刚才还能偶尔笑两句的队伍,此刻被这片死寂的惨状裹住,连风都像是停了。
林大夫从药箱里摸出一个馍馍,这是他习惯放在药箱里的。他看着路边那个伸手的老太太,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老太太的衣服破旧不堪,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双眼睛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林大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将馍馍递给老太太。然而,当他的手伸到一半时,突然又缩了回来。他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可能会给穆山村的逃荒队伍带来麻烦。如果其他灾民看到他给老太太食物,恐怕会引起一阵骚乱,甚至可能导致队伍失控。
老太太并没有催促林大夫,她就那么静静地伸着手,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放下手,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然后默默地跟着前面的人继续往前走。
苏清薇目睹了这一幕,心中一阵酸楚。她猛地一甩鞭子,老骡子受到惊吓,“嘚嘚”地往前跑了几步。苏清薇咬着牙,声音有些发颤:“走!接着走!”她知道,他们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可能再也无法挪动脚步了。
在这艰难的逃荒路上,他们只能不停地向前走,走到一个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地方。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暮色像块浸了水的黑布,一点点压下来。苏清薇赶着骡车,木轮碾过土路的吱呀声,在这死寂的旷野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大夫没再话,只是偶尔咳嗽两声,药箱里的瓷瓶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唉——”林大夫无奈地叹口气,他这辈子也算救了不少人,现在却是对这些频死的人们束手无策。
钟寡妇把狗蛋抱得更紧了,孩子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把头埋在娘的怀里,声啜泣起来。周围的村民脚步却不由得加快了些。刚才在槐树林里那点短暂的安稳,被眼前的惨状冲得一干二净。
风里飘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腐烂的草木,又带着点血腥气。苏清薇抬头看了看,月亮已经悄悄爬了上来,淡淡的,像块蒙了灰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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