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将府的判决,看似不偏不倚,实则是上位者的平衡之道。
李世欢回到营盘,立刻执行了镇将的命令。参与斗殴的二十三名士卒,无论是出于义愤还是冲动,都被当众执行了十记军棍。噼啪的杖责声和压抑的闷哼在校场上回荡,让所有围观士卒都绷紧了脸。行刑完毕,这二十三人被直接押入禁闭营房。
整个过程,李世欢始终面无表情。
相比之下,张贲营盘那边的动静就要大得多。杖责声、哭喊声、呵斥声乱成一团。
处置完士卒,李世欢将自己关在了中军大帐内。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校场督训,也没有召见任何军官。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刘贵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
他李世欢,就是那棵秀于林的木头。他凭借军功和能力崛起,触犯了旧有利益格局,所以“风”来了。这风,不只是赵副将个饶嫉恨,更是整个怀朔镇乃至更大范围内,那种习惯于按资排辈、讲究人情关系、维护固有蛋糕分配模式的强大惯性。
光会打仗,不校光讲道理,也不校
他坐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纹上划过。脑海中浮现出镇将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洞悉一切的眼神;浮现出长史那永远置身事外的淡漠;司马子如隐含深意的提点;赵副将、张贲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得意……
这是一张网,一张由权力、利益、人情编织而成的,无形却无处不在的大网。他之前就像一头闯入网中的猛兽,只知道凭借蛮力左冲右突,结果却是越缠越紧。
必须换一种方式了。
他需要更深刻地理解这张网的构造,需要找到网上那些可以利用的节点和缝隙,甚至……需要学会如何自己也成为这张网的一部分,借助网的力量,而不是一味地与整张网对抗。
“权力……”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它的分量。这不是简单的善恶对抗,而是错综复杂的利益博弈和力量平衡。
“校尉。”周平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带着一丝担忧。他见李世欢独自闭门许久,放心不下。
“进来。”
周平走进大帐,看到李世欢虽然脸色平静。
“士卒们……情绪还算稳定。”周平汇报道,“虽然有些人对处罚感到委屈,但大多数人都明白,校尉是为了大局。赵铁柱那边也已经安抚下去,他保证会约束好部下。”
“嗯。”李世欢点点头。
他看向周平,忽然问道:“周平,你觉得,我们之前,是不是太过专注于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了?”
周平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李世欢的意思:“校尉是指……我们与其他各部,联系太少?”
“不仅是联系太少,更是对怀朔镇这潭水,摸得太浅。”李世欢站起身,“我们只知道赵副将是敌人,钱副将、王副将态度暧昧,长史高高在上,司马先生似乎可以借力……但除此之外呢?那些中下层的军官呢?那些掌握着实权,却又未必完全依附于某位副将的实权队率、幢主呢?还有镇上的那些胥吏、豪强呢?”
他的手指在图上那些模糊的区域划过:“这些人,或许官职不高,能量不大,但他们就像是这网上的一个个绳结,平时不显眼,但在关键时候,却能影响整张网的松紧。我们之前,眼里只有赵副将那几个人,却忽略了这些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可能至关重要的‘绳结’。”
周平眼中露出深思之色:“校尉的意思是……我们要开始有意识地结交这些人?”
“不是结交,是了解,是接触,是让他们知道,有我李世欢这么一号人,或许……未来可以互为援助。”李世欢纠正道,“乱世将至,没有人能永远独善其身。多一个朋友,未必能成事;但多一个敌人,很可能就会坏事。”
他顿了顿,吩咐道:“你心思缜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不要大张旗鼓,暗中留意,哪些军官是凭真本事上来的,哪些是郁郁不得志的,哪些与赵、钱等人并非铁板一块。有机会,可以适当释放一些善意,比如在他们遇到难处时,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行个方便。但切记,不可操之过急,更不能轻易许诺。”
“属下明白!”周平领命,他感觉到李世欢的思路正在发生一种转变,从纯粹的军事指挥官,开始向一个懂得经营势力的领导者蜕变。
“另外,”李世欢又道,“以我的名义,备一份薄礼,送给司马先生。不必贵重,但要雅致。就,多谢他日前在镇将府仗义执言,世欢感念于心,日后若有驱策,必当尽力。”
他需要巩固与司马子如这条线。司马子如不仅是智囊,更是连接镇将和长史等高层的重要桥梁。
“是,属下这就去办。”
周平离开后,李世欢再次将目光投向校场。透过帐帘的缝隙,他看到赵铁柱正在大声呵斥着训练队列的士卒,那些士卒虽然疲惫,但动作却一丝不苟。
他的根基,终究还是这支军队。思想的转变,权谋的运用,都不能动摇这个根本。他必须让这支队伍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忠诚,成为他在这个乱世中安身立命、乃至实现野心的最坚实基础。
“传令!”他对着帐外亲兵道,“明日操练,科目增加夜间紧急集合与山地奔袭!告诉所有弟兄,沃野之战在即,不想死在战场上,就给我往死里练!”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和决绝。权力的游戏他要玩,但这乱世,最终还是要靠刀剑来话!他要在规则的夹缝中壮大自己,也要用绝对的实力,让所有想要玩弄规则来对付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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