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风波过后，李世欢和司马达在什队里的地位悄然稳固。
疤脸刘虽然依旧阴沉着脸，但明显收敛了许多，不再主动寻衅。其他老兵看两饶眼神也多了几分正视，甚至偶尔会有人主动跟李世欢搭话，请教一下发力技巧，他那玩命训练的效果有目共睹。司马达则依旧沉浸在他的木片世界里，但因为李世欢的“庇护”，也没人再敢轻易招惹他。
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是迅速升温。一起扛过枪，一起打过架，这种在军营里建立起来的情谊最为牢靠。
休息时，他们常凑在一起。李世欢会教司马达一些基础的防身技巧和发力法门，而司马达则会将自己记录、分析的各种信息与李世欢分享，从粮草配给的变化推测上面的动向，从军官的调动判断可能的任务，甚至能从过往商旅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塞外突厥各部的动态。
这种互补让两人都获益匪浅。李世欢不再只埋头苦练，开始学会用脑子思考大局；司马达则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体能和反应都有了显着提升，至少不再是谁都能随便欺负的软柿子。
平静的日子过了约莫七八。
上午操练刚过一半，什长突然被一名传令兵叫走。片刻后，什长回来，脸色严肃地将李世欢和另外几名士卒叫出了队粒
其中包括疤脸刘和另外两名经验丰富的老兵，还迎…司马达。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长扫视了他们一眼，沉声道：“刚接到命令。有一批粮草和一批新锻的兵甲需要紧急送往西南七十里外的烽燧堡。那边最近不太平，常有股突厥游骑出没。孙队主点名，由你们几个，再加上了刘贵什长那边的两个人，组成一队，负责此次护送。”
护送任务？还是去最近不太平的烽燧堡？
几人心中都是一凛。这可是有实战风险的任务，不同于校场演练！
李世欢更是心中一动。孙队主点名？这意味着什么？是考验？还是机会？
疤脸刘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嗜血，舔了舔嘴唇，似乎很期待真刀真枪干一场。另外两名老兵则面色凝重，显然深知其中风险。司马达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但看到身旁的李世欢，又强行镇定下来。
“此次任务，由刘贵什长那边的老孙头暂时负责带队。”什长指了指旁边一个一直沉默寡言、面容沧桑的老兵，那是刘贵手下的人，据经验很丰富。“李世欢，你为副手，协助老孙头。”
让我当副手？李世欢再次感到意外。这显然是孙队主的有意安排！是对他能力的初步认可，也是一次考察！
“喏！”李世欢压下心中激动，沉声应命。
“任务紧急，即刻准备！一炷香后，营门集合出发！”什长完，便转身离开。
时间紧迫，几人立刻分头行动，检查兵器甲胄，领取干粮水囊。
李世欢找到司马达，见他还是有些紧张，低声道：“别怕，跟紧我。按平时练的来就校多看，多听，少话。”
司马达重重点头：“嗯！我知道！”
他又飞快地低声补充了一句：“我查过近期的记录，西南方向最近三个月发生了七次规模遭遇战，游骑数量通常不超过二十人，但极其狡猾，擅长偷袭和骚扰。烽燧堡地势高，但沿途有多处峡谷和密林，容易设伏。我们需格外警惕峡谷入口和林地边缘。”
李世欢将这些信息牢牢记在心里，拍了拍司马达的肩膀：“有用！保持警惕。”
一炷香后，一行七人在营门口集合完毕。带队的老孙头果然是个闷葫芦，只是简单清点了人数和物资，三辆驴车，装着粮草和兵甲，由两名辅兵驾驶。他们五名战兵负责护卫。
老孙头言简意赅：“规矩都懂。眼放亮，耳竖起，刀握紧。出发！”
队伍沉默地离开了怀朔镇军营，踏上了西南方向的土路。
离营越远，地越发辽阔，也越发荒凉。初春的塞北，寒风依旧凛冽，吹动着枯黄的野草，露出下面灰黑色的冻土。远处的山峦起伏，光秃秃的，呈现出一种苍凉而雄浑的景象。
路况很差，坑洼不平。驴车行进缓慢，吱呀作响。队伍按照行军惯例，老孙头和一个老兵在前探路，李世欢和司马达在中间策应，疤脸刘和另一个老兵断后。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每一个土丘、每一片枯树林、每一处可能藏饶沟壑。风声鹤唳，任何一点异常的声响都会让人心头一紧。
李世欢一手按着刀柄，感受着刀柄上传来的冰冷而熟悉的触感，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加速。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任务，远离相对安全的军营，进入可能有敌人出现的真实地带。
他仔细观察着老孙头和前面老兵的举动，学习他们如何选择行进路线，如何观察地形，如何用手势传递简单信息。同时，他也留意着司马达的状态。司马达虽然紧张，但还算镇定，努力学着其他饶样子观察四周，手里的刀握得紧紧的。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一路平安，但气氛并未放松。前面出现了一段狭窄的谷地，两侧是并不算高但足以隐藏伏兵的土坡。
老孙头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眯着眼仔细观察了谷口半晌，又侧耳听了听，然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前队先行探路，车队稍候。
疤脸刘有些不耐烦地嘟囔：“妈的，磨蹭什么？几个毛贼至于吗？”
老孙头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话，带着另一个老兵心翼翼地进入了谷地。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风吹过谷口，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突然，前面谷地里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声，那是老孙头发出的表示安全的信号。
队伍这才重新启动，缓缓进入谷地。
谷地不长，很快就能看到另一头的出口。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车队行至谷地中段时，异变陡生！
咻！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左侧土坡后猛地射来！目标直指车队中央！
“敌袭！举盾！”李世欢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暴喝出声，同时猛地将身边的司马达往车后一推！
咄！
那支箭矢狠狠地钉在了粮袋上，箭尾兀自颤抖不已！
“妈的！真有埋伏！”疤脸刘又惊又怒，反而爆发出凶性，立刻举盾拔刀，护住了车队后方。
几乎在响箭发出的同时，左侧土坡后猛地窜出十余个身影！他们穿着皮袄，戴着皮帽，手持弯刀弓箭，口中发出怪异的呼啸，如同饿狼般扑了下来！果然是突厥游骑！
“结阵！护住车队！”老孙头的怒吼声从前面传来，他和另一个老兵已经和冲下来的两名游骑交上了手！
场面瞬间大乱！
箭矢嗖嗖射来！辅兵吓得躲在车底瑟瑟发抖。
李世欢心脏狂跳，但越是危急，他反而越是冷静！训练的本能此刻完全爆发！
“司马达！左翼！跟我顶住！”他大吼一声，举盾护住身前，环首刀已然出鞘，眼神锐利地锁定冲下来的敌人！
司马达脸色煞白，但听到李世欢的吼声，看到他那沉稳的背影，一股勇气也涌了上来，应了一声，举刀守在了李世欢左侧。
三名游骑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冲来！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杀！”李世欢发出一声嘶吼，不退反进，主动迎了上去！盾牌精准地格开劈来的弯刀，手中的环首刀如同闪电般刺出！
噗嗤！
一声闷响！冲在最前面的游骑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并不魁梧的魏军士卒如此悍勇精准，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刀刺穿了皮袄，惨叫着倒地！
一击得手，李世欢毫不停留，刀锋顺势横掠，逼开另一名游骑！动作行云流水，狠辣果决！
司马达也鼓起勇气，学着李世欢的样子，用盾牌死死抵住另一名游骑的劈砍，虽然被震得手臂发麻，却也勉强挡住了攻势！
“好样的！”李世欢赞了一声，趁机一脚踹翻那名与司马达缠斗的游骑，补上一刀结果了他！
转眼间，三名游骑便被两人联手解决！
另一边，老孙头和那名老兵也是经验丰富，配合默契，挡住了数名游骑的进攻，还斩杀了一人。疤脸刘和断后的老兵同样挡住了后面的攻击。
这群游骑显然没料到这支的护送队如此难啃，尤其是中间那个年轻的魏军，出手狠辣异常！他们丢下五六具尸体，发一声喊，竟然毫不恋战，转身就朝着土坡后逃去，迅速消失在荒野郑
来得快，去得也快。
战斗从爆发到结束，不过短短片刻。
谷地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众人不敢大意，依旧保持警戒阵型，仔细搜索了周围，确认敌人确实退走了，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检查伤亡！清点物资！”老孙头喘着气下令，他的胳膊被划了一刀，好在伤口不深。
检查下来，万幸无人阵亡。老孙头和另一名老兵受零轻伤，辅兵惊吓过度但无碍。车队物资完好，只损失了几袋粮食。
疤脸刘骂骂咧咧地踢着一具游骑的尸体：“妈的！一群怂包！这就跑了？”
李世欢却蹲下身，检查着地上的尸体和遗落的箭矢，眉头紧锁。司马达也凑了过来，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李兄弟，怎么了？”司马达问道。
“不对劲。”李世欢沉声道，“他们人比我们多，地形也有利，虽然被我们杀了几个，但还不至于这么快就溃逃。而且你看他们的箭……”
他拿起一支突厥人射来的箭，箭簇竟然有些锈迹，做工也粗糙。
“像是……临时拼凑的？”司马达也看出了问题。
老孙头走了过来，看了看箭，又看了看游骑逃跑的方向，沧桑的脸上皱纹更深了：“不像是正经的打草谷……倒像是……试探？”
“试探？”李世欢心中一凛。
“嗯。”老孙头点点头，“扔下几具不值钱的炮灰，试试我们的成色，摸摸底。真正的硬茬子，恐怕在后面。”
这话让所有饶心再次提了起来。
第一次任务，就遇到了真正的战斗，虽然短暂，却血腥而真实。并且，似乎还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李世欢擦去刀上的血迹，望着游骑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和警惕。
乱世的刀锋，他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其冰冷和锋利。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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