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池的表面,那原本平滑如镜的幽暗液体,此刻竟泛起了九圈诡异的涟漪。
涟漪中心,并非漩涡,而是九道缓缓浮现的、模糊不清的门影。
每一扇门都由不同的材质构成——朽木、白骨、青铜、血肉……它们静静矗立,仿佛是通往九个不同纪元的死亡入口。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不分先后,从九扇门后同时迸发。
那不是单一的哀嚎,而是混杂着绝望、怨毒、不甘与疯狂的复合音,仿佛九位曾经惊才绝艳的代行体,正在门后一遍遍地重温自己被抹杀的最后一刻。
它们的死亡回放,竟成了此刻镇魔殿的背景音。
吱呀——
地宫沉重的石门被一根锈迹斑斑的钟杵缓缓推开。
老钟客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上,沟壑纵横,仿佛承载着比山海大荒更古老的岁月。
他每走一步,那根从不离手的钟杵便在石板上敲出一记闷响,压下了门后传来的些许惨剑
他浑浊的目光落在顾玄身上,沙哑的嗓音如同两块粗粝的岩石在摩擦:“第九门……梦见您剪断晾的第二根线。”
老钟客顿了顿,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一丝探究的微光。
“可第一根,是谁剪的?”
这个问题,如同一枚无形的钉子,楔入了时间的缝隙。
顾玄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
他早已过了需要向他人解释自己行为的阶段。
答案,永远是用行动来书写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掌心中静静躺着那三枚为颠覆信仰而锻造的“囚神钉”——疑、恨、弃。
下一瞬,在魔化獍首等一众属下惊骇的注视中,顾玄猛地将这三枚漆黑长钉,毫不犹豫地、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噗、噗、噗!
三声闷响,钉身没入血肉,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那伤口处,翻涌的不是血,而是浓郁如墨的黑暗。
极致的痛苦化为最精纯的能量,顾玄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微微蹙眉,仿佛在品味一道陌生的菜肴。
他引动钉力,强行从心脏最深处逼出了九滴色泽暗金、重若汞铅的心头血!
那不是普通的血,而是他融合了无数妖魔本源,历经千百次生死搏杀后,凝练出的生命精粹。
九滴心头血悬浮于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顾玄屈指一弹,九滴血珠划出九道精准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滴入了万法池中,正对应着那九扇门影的方位。
这一切,他早已在神魂中推演过千百遍。
九门齐开,是前所未有的异象,必然伴随着足以吞噬圣饶恐怖反噬。
那些门后的幻境,是前代代行体的死亡陷阱,一旦意识被卷入,就会被困在永无止境的失败循环中,直至神魂磨灭。
他不能等,他必须抢在幻境彻底成型、将他吞噬之前,完成一次匪夷所思的反向锚定!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片薄如蝉翼、漆黑无光的残页,由“断光钉”的余烬,混合了数千道被炼化的镜像傀儡神魂碎片锻造而成——“命书残页”。
他将这片散发着终结与虚无气息的残页,轻轻贴在了自己的额前。
轰——!
刹那间,顾玄的识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星辰,炸开亿万幅混乱而清晰的画面!
画面中,代号“叁”的代行体,立于断脊城的律堂之上,面容冷酷如铁。
在他一刀斩下一名所谓“叛民”的头颅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骤然闪过一道妖异的红光!
画面切换,代号“陆”的代行体,身披星袍,仰望着无尽的星轨,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低声念诵着谁也听不懂的古老音节:“一号……容器……归来……”
另一幅画面里,代号“捌”的代行体,衣衫褴褛地跪在一座荒废的古庙外,他没有祈祷,只是用自己的指甲,在坚硬的石阶上一遍遍刻下三个血字——“杀了我”。
可他的周围,空无一人,他的绝望,无人理会。
更遥远的视角,在山海大荒之外的无垠星穹中,九颗原本作为坐标的黯淡星辰,正在以一种无可逆转的趋势,一颗接着一颗地熄灭。
那不是陨落,更像是一种古老序列的重启仪式,每熄灭一颗,就代表着一个“容器”的命运指针,被拨向了全新的刻度。
这不是巧合!
顾玄瞬间明悟。
在他剪断夜曦的信仰之线,引发宇宙级异象的同时,其余沉睡或潜伏的代行体,也受到了同源的刺激,正在觉醒的边缘疯狂试探!
一场席卷诸的“容器觉醒潮”已然拉开序幕。
他必须抢在所有人之前,完成自己的仪式,从一个被动的“容器”,蜕变为主动的“收束者”!
额前的命书残页影像缓缓消散,顾玄睁开双眼,那只仅存的左眼中,幽光凛冽如刀。
“魔化獍首。”他冷冷开口。
“属下在!”魔化獍首单膝跪地。
“传令南荒七城,以及所有受我镇魔殿掌控的领地。明日子时,全城熄灯三刻,但凡有一盏灯火亮起,违者……视同影妖同党,格杀勿论!”
“遵命!”
这道命令看似莫名其妙,实则阴毒至极。
他要的不是黑暗,而是“绝对服从”的黑暗。
那些在恐惧中依然忍不住要点灯的人,必然是受“光之信仰”侵蚀最深之辈,他们的灵魂深处,极有可能还残留着夜曦的残念,甚至可能就是其他代行体潜伏的宿主!
“焚残音。”顾玄的意念转向镇魔殿深处。
“主人。”
“释放‘孤独回声’的变种。这一次,不再是低语,换成最清晰的童声哼唱,传遍南荒每一个角落。”
“唱什么?”
“九个茹灯,一个烧成灰……”顾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八个人睡觉,梦里都是鬼。”
这是他亲手布下的,一个筛选“猎物”的心理陷阱。
次日,子时。
葬旗岭之巅,狂风呼啸。
那九滴心头血在万法池力量的催动下,早已在山顶的平地上自行蔓延,勾勒出一座巨大而繁复的“归墟祭阵”。
阵法的纹路中,流淌的不是能量,而是纯粹的寂灭法则。
顾玄立于祭阵中央。
他缓缓闭上眼,以覆盖全身的“黯晶膜”为引,以贯穿镇魔殿的“亡语回廊”为桥,将自己那强大到足以撕裂神魂的意识,强行投射进了万法池上空那九扇正在疯狂震颤的死亡之门!
他没有选择成为一个旁观者。
在踏入第一扇朽木之门时,他看到了一位代行体被万千信徒反噬,活活撕碎的幻境。
他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在幻境崩塌的前一刻,留下了一道“影戏符”。
符纸落地,化作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影子,那影子在信徒的围攻下,被撕成碎片,死状凄惨。
第二扇白骨之门,代行体被道神雷劈成焦炭。
顾玄走过,同样留下一道影戏符,复刻了被神雷轰杀的自己。
第三扇、第四扇……
他不做幻境的囚徒,反而成了幻境的污染源。
他在每一位前代失败者的死亡剧本里,都强行塞入了“自己”的死亡结局。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这九道法则烙印:你们的命运,我已亲历,它再也无法束缚我。
当他最终走到第九扇门前——那扇由焚火柱构成的门——他看见了一个与曾经的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前世之我”,正准备点燃神魂,与追杀而来的上界大能同归于尽。
“蠢货。”
顾玄一步踏入火焰,猛然撕下胸口那枚记录着他无数次死亡的命书残页,一把塞进了那个“前世之我”手中捧着的焚之火中!
“你该烧的,是他们,不是你自己!”
归墟祭阵发出了震彻地的轰鸣!
镇魔殿内,九座殿堂的浮雕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原本沉寂的墙壁之上,竟缓缓凸显出九尊顶立地的巨锐像。
每一尊巨人都手持不同的上古凶器——断之娶碎星之锤、噬魂之幡……而他们的面容,竟与此刻的顾玄,一般无二!
与此同时,镇魔殿的外墙,在这一刻彻底完成了质变,化作了纯粹的黑曜岩质。
一道道细微的空间裂缝在墙体周围出现,又瞬间被从岩石中爬出的、拇指大的“黑曜岩蛆”吞噬、缝合。
它们就像是宇宙的清道夫,在修补着这个独立神国与主世界之间的最后一点瑕疵。
第九柱虚影,囚神锁灵,那张万年不变的模糊面孔上,第一次浮现出类似“激动”的情绪波动,它的声音响彻整座殿堂:“主人……我们……终于要醒了。”
九道融合了寂灭与死亡气息的光柱,从葬旗岭冲而起,撕裂夜幕!
就在这至高无上的时刻,镇魔殿核心,那被层层封印的囚徒·零,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声音平静如万古深渊,清晰地传入顾玄的识海:
“你以为你在召唤同伴?不,你是在唤醒‘收割预告’。”
话音未落,遥远星空中,最后一颗作为坐标的星辰,彻底熄灭。
一片绝对的虚无中,一道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伟岸虚影缓缓浮现。
祂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无声地张开了嘴。
那唇形,分明是山海大荒世界从未有过的神语——
“容器序列,已激活。”
祭坛最高处,顾玄沐浴在九色神光之中,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
他听到了零的警告,也“看”到了星灭使者的宣告。
他只是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张狂的冷笑。
“既然你们都想来找我……”
“那就别怪我,先把你们一个个,叫回家。”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识海最深处,双生心核灵再次传来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灵言,带着一丝冰冷的汇报口吻:
“代行体叁……昨夜于断脊城,斩邻七个‘灯奴’。”
断脊城,铁律之都。
城墙由万人骨灰烧铸而成,街巷间巡逻的,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律法傀儡。
喜欢山海大荒:我有一座镇魔殿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山海大荒:我有一座镇魔殿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