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刚绣好的剑穗，站在青云宗外门的练剑场边，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独自对着木桩练剑的柳轻颜师姐身上。她穿着件素雅的浅粉色裙衫，裙摆随着挥剑的动作轻轻扬起，手腕翻转间，长剑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咻咻”声。可我看得分明，每当招式要落到木桩实处时，她总会悄悄收几分力——明明前几日刚突破炼气中期，灵力比从前更稳，可她练剑时，眼底总藏着一丝放不开的犹豫，像在刻意避开什么，又像在害怕什么。
“轻颜师姐，你又一个人练剑呀？”我跑着过去，把手里的剑穗递到她面前，献宝似的开口，“我特意给你做的剑穗，坠子是粉水晶的，长老粉水晶能安神，你挂在剑上试试？”
柳轻颜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轻轻握住剑穗，冰凉的水晶珠子贴着她的皮肤，让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可她的眼神，却不自觉飘向了练剑场的角落。那里有一道玄色身影正倚着老槐树，是她的暗卫秦风。他总是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手里握着那把从不离身的玄铁短刃，目光牢牢锁在柳轻颜身上，连眨眼都格外谨慎，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危险扑向她。
“他怎么又来了？”柳轻颜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指尖的剑穗被她攥得微微发皱，“我不是让他别跟着我了吗？过多少次，青云宗很安全，不用他这样盯着。”
我心里悄悄叹了口气。自从半年前柳轻颜师姐带着秦风来青云宗拜师，她就总这样——明明每次练剑都会下意识找秦风的身影，明明看到秦风受伤会偷偷掉眼泪，却偏要在嘴上刻意疏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师兄弟们都知道，柳轻颜是前朝的亡国公主，当年皇城被破，她侥幸逃出来，为了避祸才来青云宗修仙；而秦风是她身边唯一的暗卫，从入宗那起，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哪怕宗门规定暗卫不得随意跟随弟子，他也宁愿去做外门最苦的杂役，只为能留在柳轻颜身边。可柳轻颜却总对秦风“你走吧，别跟着我这个灾星，前世我已经连累你一次了”，每次秦风不肯走，她就会躲起来偷偷抹眼泪。
我第一次见柳轻颜哭，是在宗门后山的竹林里。那她刚去膳堂打饭，就被几个外门弟子围起来排挤，她“一个亡国公主，连家都没了，还敢来青云宗占名额”，甚至有人故意把她的饭桶打翻在地。秦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默默挡在柳轻颜身前，眼神冷得像冰，把那些弟子吓得不敢再话，等那些人走后，柳轻颜却突然用力推开他，转身就跑进了竹林。我放心不下，悄悄跟着过去，正看见她背对着秦风的背影，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前世我已经连累你死了，乱箭穿心，死得那么惨！这一世你别再管我了，走啊！走得越远越好！”
秦风站在竹林外，玄色衣袍被山间的风吹得轻轻晃动，却半步都没挪动。他手里还攥着朵刚摘的“凝神花”——那花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极难采摘，据能帮修士稳固灵力，突破修炼瓶颈。显然，他是特意为柳轻颜找的，却在听到这话时，悄悄把花藏进了袖袋，只低声：“属下的命是公主给的，无论前世今生，都只会守着公主。前世没能护好您，这一世，属下绝不会再让您受一点伤害。”
那时我才隐约明白，柳轻颜师姐心里藏着一段沉重的过往。后来从掌管宗门典籍的楚瑶师姐那里，我才知道了完整的故事——柳轻颜是重生的。前世她身为前朝公主，从被父皇宠着，性子单纯，轻信了奸臣的谗言，以为秦风勾结敌国，要背叛她。在皇城被破那，她甚至亲手把秦风推开，让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可最后，却是秦风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了漫的箭矢，死在了宫门前，而她自己，也成了亡国的阶下囚，最后在冷宫里自尽了。重生后，她带着前世的记忆，拼尽全力找到秦风，可心里却始终绕不开那份愧疚和恐惧——她怕重蹈覆辙，更怕自己这个“灾星”，再次连累秦风丢掉性命，所以才故意疏远他，想让他远离自己。
可秦风哪里肯走。柳轻颜决定来青云宗修仙，他就跟着来，甘愿做外门弟子的杂役，每劈柴挑水，只为能在柳轻颜练剑、上课的时候，远远看上一眼；柳轻颜修炼遇瓶颈，卡在炼气初期迟迟无法突破，他就冒险去后山的悬崖摘凝神花，回来时手臂被岩石划得满是伤口，却只字不提，只把花悄悄放在柳轻颜的房门口；柳轻颜被师兄弟们排挤，他永远第一个站出来，哪怕自己因此被孤立，被其他杂役故意刁难，也从不在意。
有一次，宗门组织外门弟子去“黑石山脉”历练，要求弟子们两人一组，采集十株“黑石草”回来。柳轻颜本想找个借口独自行动，却被秦风缠得没办法——他提前跟负责组队的师兄了，非要和柳轻颜一组，柳轻颜拗不过他，只能带着他一起。黑石山脉里的妖兽格外凶猛，尤其是三阶的“黑石熊”，皮糙肉厚，爪子能轻易撕开修士的灵力护盾。那柳轻颜在一处山洞附近采集黑石草，不心碰掉了洞门口的石头，惊动了洞里的一头黑石熊。那熊体型庞大，站起来比两人还高，爪子带着锋利的寒光，朝着柳轻颜猛扑过去。
柳轻颜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想祭出长剑，可灵力还没凝聚，秦风就突然冲了过来。他手里的玄铁短刃狠狠刺向熊的眼睛，短刃没入熊眼，鲜血瞬间喷了他一身。黑石熊吃痛，愤怒地挥起爪子，狠狠拍在秦风的胳膊上。秦风闷哼一声，胳膊上的衣袍瞬间被鲜血染红，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伸手抓住柳轻颜的手腕，拉着她转身就跑，直到把黑石熊远远甩在后面，才靠在一棵大树上，喘着粗气问：“公主，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柳轻颜看着他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声音带着哭腔：“秦风，你是不是傻？为了我，值得吗？我就是个灾星，前世连累你死，这一世还要连累你受伤！”
“值得。”秦风的声音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他抬起没受赡手，想帮柳轻颜拂去脸上的眼泪，却在指尖快要碰到她脸颊时，悄悄收了回去，只低声，“只要公主安全，属下怎样都值得。您不是灾星，您是属下要守护一生的人。”
柳轻颜别过脸，眼泪掉得更凶了，却没再推开他，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秦风胳膊上的伤口，声音带着颤抖：“我……我给你包扎，我这里有宗门发的金疮药。”那，柳轻颜蹲在地上，心翼翼地给秦风包扎伤口，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两人都会微微一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却又藏着一丝不出的温柔。
真正让柳轻颜彻底放下心防的，是上个月的“幻境试炼”。宗门为了考验外门弟子的心境，在试炼塔中设了“忆境阵”，能让人看到自己最在意、最遗憾的过往。柳轻颜进入试炼塔后，迟迟没有出来，其他弟子都陆续完成试炼出来了，只有她还在里面。师兄弟们都慌了，秦风更是急得想闯进试炼塔，却被守塔的长老拦住，“忆境阵只能靠自己走出来，外人进去只会打乱她的心境”。
直到傍晚，夕阳快落山的时候，柳轻颜才从试炼塔里走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显然在里面哭了很久。她刚走出塔门，看到站在门口等她的秦风，就再也忍不住，朝着他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哭得像个孩子：“秦风，我看到了……我看到前世你为了救我，被乱箭射死在宫门前，我却还误会你，你背叛我……我好后悔……这一世，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再也不想了！”
秦风的身体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柳轻颜会主动抱他。他愣了几秒，才轻轻伸出手，心翼翼地抱住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公主，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还在，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你。”
周围的弟子都惊呆了，我也站在原地，心里暖暖的。原来柳轻颜师姐一直都这么在意秦风，只是被前世的伤痛和愧疚困住，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而秦风，不管她怎么推开，怎么疏远，都始终守在她身边，像一头忠诚的犬，默默守护着自己的主人，从未动摇。
从那以后，柳轻颜就不再刻意疏远秦风了。他们会一起去练剑场练剑，一起去膳堂打饭，一起去后山采摘灵草，成了青云宗外门里最让人羡慕的一对。
现在每清晨，我都能在练剑场看到他们的身影。秦风会故意放慢练剑的速度，让柳轻颜能轻松接住他的招式，柳轻颜嘴上会“秦风，你认真点，别总让着我，这样我怎么进步”，可眼底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等练完剑，她会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递到秦风面前，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指尖偶尔碰到他的脸颊，两人都会红着脸别过眼，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对方，眼神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有一次，我路过灵植园，看到他们正蹲在地上，一起采摘“凝露草”。凝露草只在清晨有露水的时候采摘效果最好，所以他们来得很早，灵植园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柳轻颜的裙摆沾了些泥土，秦风会心翼翼地帮她拂去，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秦风的头发被雾气打湿，贴在额头上，柳轻颜会伸手帮他整理好，指尖轻轻把他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灵植园里的灵草随风晃动，画面温馨得像一幅画，让人不忍心打扰。
“秦风，你我们以后能一直这样吗？”柳轻颜轻声问，手里拿着刚摘的凝露草，眼神里满是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我怕……我怕又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能。”秦风的声音很坚定，他放下手里的灵草，伸手轻轻握住柳轻颜的手，他的手很温暖，能给人满满的安全感，“属下会一直陪着公主，不管是修仙问道，还是以后归隐山林，都永远不分开。就算真的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属下也会挡在你身前，绝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柳轻颜的脸瞬间红了，像染上了胭脂，却没有松开他的手，只是声：“谁要跟你归隐山林，我还要修炼成仙呢，以后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你。”
秦风笑了，眼底满是宠溺，他很少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淡淡的细纹，看起来格外温柔：“好，那属下就陪公主一起修炼成仙，以后公主保护自己，属下保护公主，我们一起保护彼此。”
我站在灵植园的入口，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心里特别开心。以前总觉得，柳轻颜师姐和秦风之间隔着前世的伤痛、今生的主仆身份，还有柳轻颜心里的愧疚，很难真正走到一起。可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感情，能跨越所有的阻碍——前世的误会，在坦诚相对中化解；今生的守护，在朝夕相处中升温；主仆的界限，在彼此在意中模糊。在他们的爱意面前，所有的阻碍都变得微不足道。
有一次，我在练剑场边遇到柳轻颜，忍不住问她：“师姐，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灾星’吗？还怕连累秦风大哥吗？”
柳轻颜看着不远处正在帮其他弟子整理剑穗的秦风，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眼底的犹豫和不安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幸福：“不了。以前总觉得自己会连累他，可现在才明白，有他在身边，我就不是灾星，而是有人守护的幸运儿。秦风他，就是我的光，把我从前世的黑暗和愧疚里拉了出来，让我敢重新面对自己的心意，敢去期待未来。”
后来有一次，我去杂役房找秦风帮忙修剑，忍不住问他：“秦风大哥，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守护轻颜师姐啊？哪怕她以前总推开你，你也不放弃。”
秦风正在磨他的玄铁短刃，听到我的话，动作顿了顿，耳尖悄悄红了红，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从第一次见到公主，我就发誓要守护她。那时候她才五岁，跟着陛下在后花园放风筝，风筝挂在了树上，她哭得很伤心，我爬上去帮她把风筝拿下来，她就给了我一块糖，‘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从那起，守护她就成了我的使命。前世没能护她周全，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这一世，我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哪怕付出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终于明白，所谓的“重生”，不是为了沉溺于过去的遗憾，而是为了有机会弥补过错，珍惜眼前人；所谓的“忠犬”，不是盲目的跟随，而是发自内心的在意和守护，是愿意为了对方，付出一切的决心。柳轻颜因为重生，有了机会重新认识秦风，珍惜秦风；秦风因为守护，有了机会陪伴在爱人身边，弥补前世的遗憾。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动地的剧情，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却有着最真挚、最动饶爱意，像一杯温热的灵茶，喝下去，让人心里暖暖的，久久都忘不了那份甜。
而我，能见证他们从疏远到亲近，从犹豫到坚定，能有这样一对温柔又相爱的师姐和秦风大哥，真的很幸运。我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在青云宗的练剑场里，留下并肩练剑的身影；在灵植园里，留下一起采摘灵草的笑声；在山间的路上，留下手牵手散步的脚印。他们会一起修炼，一起成长，一起突破修为，一起走向更遥远的未来，直到岁月尽头，直到地老荒，都始终守着彼此，不负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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