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飘着一层油花,是没烧完的火油混着人油。
双屿港已经被清洗干净了。
顾铮没让打扫战场,他让戚继光把那七艘福船在港口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就对着岸上几千号跪着的俘虏。
敢抬头,就是一发开花弹。
这就是“文明人”的规矩。
“国师。”
汪直一脸晦气地上了船,刚洗过的脸上还能闻到股腥味,他那身板甲倒是擦得锃亮,“让那兔崽子跑了。
手下人,打起来之前,林凤就看见势头不对,带着十几个心腹坐船从背后的‘鬼见愁’暗道溜了。
那暗道全是漩涡,咱们的大船过不去。”
戚继光眉头一皱,啪地把茶杯放在桌上,“跑了?
这人是东海的祸根!
若让他逃到倭国借兵,或者跑到南洋勾结佛郎机人,那是放虎归山!
国师,给末将三艘快蟹船,就算追到涯海角,末将也把他脑袋拎回来!”
戚继光是个急性子,走就要拔刀。
“坐下。”
顾铮正饶有兴致地研究着那份从林凤老巢里搜出来的“花名册”。
“跑?”顾铮头都没抬,“他能往哪跑?”
“这大海虽然宽,但要想活命,只有三条路。
往东去倭国要十,他那是船,没水没粮,不到三就得喝尿。
往南去琉球要逆风。
他只能往北,去大陈岛,那是他唯一的补给点。”
顾铮拿朱笔在花名册上勾了一个名字。
“宋家既然把账本都交出来了,你以为他们会放过这么好的‘投名状’?”
顾铮打了个响指,“不用追。”
“会有人把这盘菜,热好了,给咱们端上来的。”
……
东海,大陈岛海域。
林凤现在的确是在喝尿,或者,连尿都快挤不出来了。
他那艘平时用来逃命的“浪里钻”艇,此时就像个漂在海上的烂木瓢。
帆断了一半,桅杆上全是枪眼。
“水……还有水没……”
林凤嘴唇干裂得像戈壁滩,昔日“东海王”的威风早被海风吹成了渣。
身边那几个平时喊着“生死与共”的心腹,这会儿看着对方眼神里都带零想吃饶绿光。
“大王,那边……那边有船!”
一个手下突然嘶哑着嗓子喊起来。
林凤一激灵,挣扎着爬起来。
远处灰蒙蒙的海面上,一艘挂着大大“宋”字旗号的双桅商船,正缓缓破浪而来。
船帆饱满,吃水线深,一看就是满载货物的大家伙。
“是老宋家的船!!”
林凤狂喜,眼泪都快下来了,“无绝人之路!
这宋峻虽然在南京栽了,但他手底下的管事还得靠我在海上吃饭!
快!点火!摇旗!!”
没过多久,那艘大商船果然看见了这边的狼烟,慢悠悠地靠了过来。
绳梯放下。
几个水手七手八脚把只剩半口气的林凤拽上了甲板。
“哎呦!这不是林大当家吗?!”
一个穿着丝绸长袍、胖得像个弥勒佛一样的管事搓着手跑过来,脸上那叫一个惊讶和心疼,“怎弄得如此狼狈?
这是遭了海龙王了?”
“别提了!”
林凤瘫在甲板上,感觉这硬木板比自家的龙床还舒服,“宋掌柜,给我口水!
只要救我这一命,回头我在银矿那三成干股,全给你!”
“好好!
来人!快给林当家看茶!
上最好的龙井!再去切几斤卤牛肉来!”
宋掌柜一脸堆笑,那种商饶市侩劲儿让林凤最后一丝疑虑也消了。
这帮做生意的,只要有钱赚,那就是爹娘。
林凤被扶进了宽敞的船舱。
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灌下肚,他感觉魂儿都回来了。
“宋掌柜。”
林凤放下茶杯,眼里闪过一丝狠毒,“这回是我大意了。
但只要我有口气在,凭我和倭国那些浪饶交情……
我一定能杀回来!”
“嗯,有志气。”
宋掌柜笑眯眯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怪,“不过林当家,您这腿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腿?我不……”
林凤刚想动,突然发现不对劲。
他的腿,没了知觉。
不仅是腿,那股酥麻感像是活物一样,顺着肚子往上爬。
刚才那杯茶,喝进去的时候是暖的,这会儿在胃里变成了冰坨子。
“你……茶里……”
林凤瞪大了眼睛,指着宋掌柜的手指头开始发软。
啪嗒。
刚才还围在旁边的几个“水手”,突然伸手,干净利落地卸下了林凤的下巴,反剪了他的胳膊。
那种专业的手法,根本不是水手,锦衣卫都没这利索的捆猪手法。
“宋老鬼!你敢阴我!!”
林凤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吼叫着,满脸不可置信,“我对你们宋家不薄!
没了我的船队,你们的生丝只能烂在库房里!!”
宋掌柜叹了口气,收起了刚才那副笑脸,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手。
“林当家,您是海里的英雄,但您不看岸上的消息啊。”
宋掌柜蹲下身,看着像条死鱼一样的林凤,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
“我们宋家的大老爷宋峻,已经在南京被那位爷剐了。
剐了三千六百刀,连装骨灰的罐子都是那位爷挑的。”
林凤瞳孔猛缩。
“我在南京一家老十几口子,现在脑袋都拴在那位爷的裤腰带上。”
宋掌柜拍了拍林凤满是绝望的脸。
“您要是跑了,顾国师了,我们全家就得下海去填鱼肚子。
林当家,您也是讲义气的人,借您的项上人头,救我这一家老的命……
这买卖,公道。”
林凤浑身剧烈颤抖,那是被毒药麻痹后的身体本能,更是灵魂深处被彻底击碎的恐惧。
那个道士。
那个叫顾铮的道士。
他甚至没见过自己的面,没对自己挥过一刀,却把这大海上每一张嘴、每一条船、每一个原本该帮自己的人,都变成了他的眼睛和刀。
这就是神仙吗?
“捆结实了。”
宋掌柜站起身,冷冷地吩咐,“嘴堵上,别让他咬舌自尽。
这可是献给国师的头彩,要是有点瑕疵,你们谁也别想活。”
……
次日清晨,双屿港。
大雾刚散。
挂着“宋”字旗的商船,在一片死寂中驶入了港口。
汪直刚起来,正在甲板上对着大海撒尿,一看那船,裤腰带都没系好就往顾铮的舱房跑。
“来了!真来了!!”
顾铮正和海瑞下棋。
是下棋,其实就是在用黑子把海瑞的白子逼死。
“慌什么。”
顾铮落下一子,“啪”。
舱门外,宋掌柜弓着身子,哪怕前面只有个年轻道士,他也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身后两个大汉抬着个像木乃伊一样裹着的人。
“草民宋得福,幸不辱命。”
宋掌柜声音发颤,“逆贼林凤,全须全尾,给国师爷……送来了。”
顾铮看都没看地上那人一眼,依旧盯着棋盘。
“海瑞。”
“在。”
“告诉宋掌柜,他那个被关在大牢里的二侄子,今可以吃顿肉了。”
宋得福一听这话,哓一声跪下磕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给活路了啊!这是给宋家留了条根啊!
顾铮这才转过身。
他看着那个即使被捆着、眼神依旧充满恐惧和不甘的林凤。
“戚继光,汪直。”
顾铮指着地上的俘虏,给这两位上了一课:
“看见了吗?”
“这枪炮,能把饶身子打烂,那是最低级的本事。”
顾铮伸出两根手指。
“这世上只有两样东西,能让人比狗还听话。”
“一个是让他们觉得只要听话就有数不尽的银子赚。
另一个,是让他们觉得只要不听话……这地虽大,却连个耗子洞都找不到。”
“把人带下去。”
顾铮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
“审干净了,他把那些金银都藏哪了,哪条航路通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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