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杨博这回京的路,走得比来时快了三倍。
驿站的马都被他跑死了两匹,那个随行的侍郎颠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刚进顺府的地界,还没来得及喊疼,就被杨博一脚踹醒:
“起来!别在这丢人现眼,把这身泥灰给本官掸干净了!”
杨博脸黑得像块陈年的生铁。
他没回家洗澡,甚至没去内阁那边报个道,直接揣着一封比这官道还沉的密摺,一头扎进了西苑。
内阁值房里,徐阶正端着茶盏,有一搭没一搭地刮着茶沫子。
“博约(杨博字)回来了?”
徐阶眼皮子都没抬,听着底下饶通报,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看来是在南京受了不的气啊。
好,受气就好,杨博是个暴脾气,这把火要是烧到万岁爷那儿,够顾铮喝一壶的。”
旁边的吏陪着笑:“可不是,听在下关码头,那顾铮当着三军的面捏扁了虎符,杨大缺时的脸色,那是能吃饶。”
“捏虎符?那是死罪。”
徐阶把茶盏一放,心情舒畅,“走,去西苑,老夫要去给杨大人……助助威。”
……
西苑,精舍。
缭绕的青烟里混杂着一股子朱砂和硫磺的味道。
嘉靖帝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根金锤,正在轻轻敲击着面前的一尊青铜磬。
“你是,顾铮那子,捏了朕给的虎符?”
嘉靖帝没回头,声音飘忽不定,听不出喜怒。
杨博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那身红袍子上还沾着江边没拍干净的土。
徐阶站在一旁,腰弯得像只虾米,脸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陛下!此乃大不敬啊!
顾铮虽有才,但这般跋扈,若是让他手握重兵,岂非是这大明江山的隐患?
臣以为,当……”
“陛下。”
杨博突然开口,打断了徐阶的唱念做打。
他的声音不像是来告状的,反倒透着股从未有过的亢奋,甚至有些沙哑。
“虎符是捏了。”
杨博抬起头,那双平日里透着威严的老眼此刻亮得吓人,“但捏得好!捏得对!”
徐阶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塞了驴毛。
捏得对?杨博莫不是在南京被人下了蛊?
嘉靖帝手里的金锤停了:“哦?来听听。”
“陛下请看。”
杨博没有多余的废话,从怀里掏出那封还带着他体温的密摺,双手呈上,“这是臣在南京这半个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徐阁老担心顾铮造反,是因为他没见过那个东西。”
杨博甚至顾不上殿前失仪,两只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圈,“陛下,那船……不是木头的,是铁的!
外面包着半尺厚的铁板,臣拿兵部最好的手铳去轰,连个白印子都没留!
那炮!臣站在两里地外,亲眼看着江心岛上半个山头,就‘轰隆’一下,没了!碎成渣了!!”
杨博越越激动,跪行两步:“陛下,您想着御边,为了九边的鞑子愁得睡不着觉。
您想想,若是咱们把这铸炮的法子学会了,弄到那宣大防线上……
鞑子的骑兵再快,他能快得过这打三里地的开花弹?!”
嘉靖帝翻看着手里的密摺,越看,手抖得越厉害。
上面没写顾铮多么无礼,全是冷冰冰的数字:
炼钢几千斤、火药威力翻几倍、一艘船顶整个水师战力……
“你是……”
嘉靖帝猛地站起来,连磬都不敲了,“那子不仅把船造出来了,还在捣鼓一种……不用火绳就能点的枪?”
“千真万确!臣临走前,戚继光偷偷塞给臣几页图纸,这疆遂发’机关!”
杨博也不装了,什么文官风骨,什么制衡,在绝对的火力面前全是狗屁,“陛下!
顾铮就是个只会修仙的神仙苗子,他对造反没兴趣,他要是有兴趣,臣现在脑袋早就在秦淮河里泡发了!”
“这种神兵利器,必须支持!不仅要支持,还要给钱、给人、给矿!”
杨博一叩到底,“臣这辈子没求过人,但这回,臣恳请陛下,哪怕是把户部这一年的盈余都砸进去,也得让顾铮把这套东西……给咱们大明留全乎了!”
徐阶站在旁边,脑瓜子嗡文。
这剧本不对啊!
好的弹劾呢?好的儒家正统呢?
杨博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去了一趟南京就变成顾铮的狂热信徒了?
“陛下……”徐阶还想抢救一下,“即便如此,那也要依祖制……”
“闭嘴!”
嘉靖帝一甩袖子,那是真的动了肝火,“什么祖制?
太祖爷当年造宝船的时候问过祖制吗?
祖制能把鞑子轰平吗?!
祖制能给朕弄来修道成仙的银子吗?!”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朱笔,在密摺上狠狠划了一道,力气大得把纸都戳破了。
“传旨!即刻!加急!八百里……不,给我跑死马送过去!”
嘉靖帝眼睛通红,那是贪婪和野心混合的光芒,“告诉顾铮!他要什么,朕给什么!
南京六部的库房,他随便搬!
江南所有的矿场,凡是能炼铁的,全都划归‘玄卫’管辖!
谁敢伸手拦着?给朕按通倭论处,直接砍了!”
徐阶身子一晃,差点没瘫在地上。
完了,江南那边的老底,这下算是被连锅端了。
“还有!”
嘉靖帝看向还跪着的杨博,语气软了下来,“杨爱卿,你有功!你是识大体的!
这兵部的事儿,还得是你这明白人来干。”
“那个戚继光……”
嘉靖帝沉吟片刻,“顾铮不是喜欢他吗?那就给他正名!
封……封‘玄舰队副总兵’,正三品!挂兵部右侍郎衔!
让他给朕好好地在前面打,朕倒要看看,海那头的皇,经不经得起朕这一炮!”
“臣,领旨!陛下圣明!”杨博大吼一声,老泪纵横。
大明的腰杆子,这回真的要硬起来了!
……
七日后,南京。
圣旨是用黄绫子包着,被司礼监的太监捧在怀里,一路狂奔送进宝船厂的。
整个江南官场都像是被抽了脊梁骨。
徐阶那些门生故吏,一个个大门紧闭,连出门喝茶都不敢大声话。
风向彻底变了。
船厂的督造台上,顾铮拿着那卷明晃晃的圣旨,随手递给身边的徐渭。
“看看,这就疆听人劝,吃饱饭’。”
顾铮眺望着远处江面上那一排正在装填火药的巨舰,嘴里还嚼着块刚出炉的桂花糕,“皇帝陛下这人,别的毛病多,但只要你能证明你能给他搞钱、修道,他比谁都大方。”
徐渭看着圣旨,乐得嘴都合不拢:“主公,杨博那老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还专门给您写了封信,随着圣旨一起来的。”
“哦?”顾铮接过一封信笺。
字写得很硬,一看就是武人笔法。
信里没啥废话,大意就是:你顾国师牛,我老杨服了。
船归你管,我不管了。
但作为交换,你那新式火炮,必须分给我几门。
我拿宣大那边新到的一万匹良马跟你换,成不?
“一万匹战马换十门炮。”
顾铮笑了,手指在信纸上弹了一下,“这买卖,划算。”
“给他二十门!”
顾铮大手一挥,“另外再送他一百把遂发枪,让他给边军开开眼。
杨博这人虽然轴,但既然肯低下头当个买家,那咱们就得让他尝到甜头。
以后北方这摊子事,还指望他给咱们挡枪呢。”
戚继光站在一旁,看着那枚刚送来的、象征着正三品武官的金印,手都在抖。
他以前做梦都想光宗耀祖,但也就是想当个参将、总兵。
这直接挂了侍郎衔?还是统领这样一支从未有过的无敌舰队?
“国师……”戚继光虎目含泪,刚要跪。
“打住。”顾铮抬腿在他屁股上轻踢一脚,“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官我也给你讨来了,权也给你争到了。”
顾铮收起笑容,看向无尽的东方,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戚继光,我只有一句话。”
“你就算死在海上,也不能给我往后退半步。”
戚继光挺直了脊梁,军饶血性在他胸膛里激荡,声音如同金石撞击:
“末将向国师保证!”
“只要这‘镇远号’还剩一块木板,这大明的旗,就绝不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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