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这艘挂着普通商旗的客船,走得并不快。
不是顾铮不想快,是这大明朝的运河,快不起来。
可这速度慢了,坏消息跑得就比船快了。
距离京城还有三十里通州地界的时候。
原本应该是百舸争流、热闹非凡的运河水面上,今日却是一片死寂。
河面上飘着枯草,岸边的柳树像是也感觉到了杀气,叶子早掉光了,光秃秃的枝丫在北风里抽着空响。
“真人。”
徐渭一身青衫,快步走进船舱,手里抓着一张刚刚从路过驿卒那里截获的塘报。
他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吞了只苍蝇。
“出事了,北边的大事。”
“鞑靼的俺答汗部,两前突然撕毁盟约,纠集十万骑兵扣关。
大同总兵没守住,战死殉国!
现在鞑靼先锋已经逼近古北口,京师戒严,全城九门紧闭!”
顾铮把手里的道经往桌上一扔,眉头微微一皱:“鞑靼?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凑热闹。”
“还有更绝的。”
徐渭把塘报在桌上摊开,指着上面一段红笔批红的内容:“朝堂上那帮御史疯了。
尤其是严世蕃,昨儿个在朝堂上当着陛下的面哭谏,这是因为东南有人‘倒行逆施,毁佛灭道’,惹怒了上,这才降下了边患!
您顾真人不是去平倭的,是去给大明招灾的扫把星!
请求陛下将您拿下,推出去祭,以退鞑虏!”
“放他娘的狗臭屁!”
正在给顾铮倒茶的冯保一听这话,气得茶壶都哆嗦,“这是打仗打不过,赖到祖师爷头上了?
鞑靼人信的是长生,关咱们大明神仙什么事?”
“这叫政治。”
顾铮倒是很平静,甚至还有心思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这屎盆子要是扣不下来,他就不是严世蕃了。”
“真人,这彰仪门,咱们怕是不好进啊。”
徐渭有些担忧,“听那边严党和一些因为在东南丢了利益的势力,纠集了一大批人在城门口堵着。
现在城门守将换成了严家的门生。
咱们要不……先在通州避避风头?”
避风头?
顾铮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船窗边,看着远处那座巍峨如巨兽般的北京城墙。
灰色的城墙在阴霾下显得格外压抑。
“避什么?我又不是做贼心虚。”
顾铮整了整衣领,并不是特别华丽的道袍在他身上穿出了一股霸气。
“告诉船家,不用减速。”
“直接把船开到彰仪门外的码头。”
“本座倒要看看,这子脚下,谁敢挡我的路。”
……
彰仪门外。
本该车水马龙的官道被清空了,两侧站满了手里拿着铁尺锁链的番子,那是东厂的人。
而正中间,一群穿得光鲜亮丽、但眼神怨毒的中年人正翘首以盼。
他们正是那帮连夜逃出杭州、带着家当跑到京城“告御状”的盐商和地主。
领头的,是一个坐在太师椅上、正用一把象牙梳子慢慢梳理假发的红袍太监。
东厂提督太监,陈洪。
他腰上,赫然还挂着顾铮当初送他的那块五两银子的玉貔貅。
但这会儿,这玉佩不是友谊的见证,而是嘲讽的笑话。
“干爹,”旁边一个太监凑上来,“船来了!就是那个姓鼓道士!”
陈洪放下梳子,三角眼里闪烁着贪婪又恐惧的光。
严世蕃已经答应他了。
只要今儿个把顾铮拿得下,打进诏狱。
顾铮抄家的八百万两,他陈洪能分一成!
那是八十万两啊!
够他在北京城买半条街!
为此,他不惜翻脸。
反正这道士惹了怒人怨,现在连鞑靼入关的锅都背上了,就是个死人,还怕他个鸟?
“所有人听令!”
陈洪尖着嗓子喊了一句,站起身来,“妖道顾铮,祸乱东南,引发边衅!
咱家奉了严阁老的口谕,今儿个要替行道!
等会他一下船,不用废话,直接锁拿!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诺!!”
几百号东厂番子齐声大喝,声音震得护城河的水都在抖。
大船靠岸了。
顾铮没有下船。
他就站在船头,负手而立。
徐渭和冯保一左一右,脸色凝重。
“哟,这不是顾真人吗?”
陈洪阴阳怪气地往前走了两步,身后一群江南盐商更是指着顾铮破口大骂:
“妖道!把我们的钱还回来!”
“杀人犯!我家老爷死得好惨啊!”
“报应来了!今就是你的死期!”
顾铮居高临下,眼神在那群乱吠的狗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陈洪的脸上。
“陈公公。”
顾铮的声音有一股让人心悸的穿透力,“这玉佩,你挂着挺合适。
但我当时跟你过吧?这东西疆镇金貔貅’,是用来压邪的。
你心里要是邪念太重,这东西,可是会反噬的。”
陈洪被顾铮的眼神一刺,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但看着周围几百号杀气腾腾的手下,胆气又壮了:
“少在这装神弄鬼!
顾铮!
如今下大乱,鞑靼人打到家门口了,这都是你的罪过!
识相的,自己滚下来受缚,咱家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否则……”
“否则怎样?”
顾铮打断了他。
他伸出一根手指,那是刚刚用来搓开绿豆糕包装纸的手指,白皙,修长,不带半点烟火气。
“大同总兵死了,那是他无能。”
顾铮看着陈洪,嘴角微扬,但眼里全是漠然的杀意:
“你是不是觉得,在北京城门口,我就不敢杀人了?”
陈洪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杀人?咱家乃是皇上的家奴!
这满城都是御林军,你敢……”
顾铮没有听他完。
他的耐心只有三秒。
“一。”
顾铮轻声念道。
陈洪身后的盐商们还在叫嚣,有的甚至捡起石头要往船上砸。
“二。”
指尖,一抹熟悉的紫色电弧,像是活物一样跳跃出来。
很细,细得几乎看不见。
但在徐渭眼里,这就是这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陈洪,看来那块玉,压不住你的贪心啊。”
“三。”
话音落地。
顾铮的手指,像是弹掉一点灰尘一样,对着陈洪身边叫得最凶、也就是当初在杭州差点被顾铮活埋聊一个刘姓大盐商,轻轻一点。
滋——!
没有雷霆万钧的轰鸣。
只有空气被极速加热撕裂的一声脆响。
所有人只觉得眼前紫光一闪。
刚刚还在挥舞着拳头喊“杀了他”的胖子盐商,动作定格了。
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但他的脑袋上,多了一个指头大、前后透亮的黑洞。
碳化。
极致的高温甚至让他来不及流血,伤口周围的皮肉瞬间被封死。
下一秒。
噗通。
尸体倒地的声音,在这个突然变得死寂的码头上,清晰得如同战鼓。
盐商直挺挺地倒在陈洪脚边,还带着狂热和贪婪的眼睛睁得老大,死不瞑目。
一股焦臭味,迅速在冷风中弥漫开来。
静。
陈洪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一只脚离尸体的脑袋只有两寸。
他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
刚才那紫光要是偏一点……
死的就是他!
顾铮放下手,吹了吹并不存在的青烟。
“陈公公。”
顾铮甚至没看那具尸体一眼,“大同总兵死了。这个胖子也死了。
你要是再挡在这儿。”
顾铮微微前倾身子,眼神如刀:
“我保证,下一个就是你。”
“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看是你的东厂刀快,还是我的雷快。”
陈洪的腿软了。
是真的软了。
他是个太监,他怕死,尤其是这种无法理解、毫无征兆的死法。
什么严阁老的承诺,什么八十万两银子,在变成一具焦尸面前,屁都不是。
“让……让开!都他妈给咱家让开!!”
陈洪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连帽子歪了都不敢扶,手忙脚乱地把周围呆若木鸡的番子往两边踹。
人群瞬间像潮水一样向两边退散。
一条宽阔的大道,直通那扇沉重古朴的彰仪门。
顾铮理了理袖口,回头看了眼已经看傻聊徐渭。
“文长,走吧。”
“进城。”
他抬腿下船,脚尖落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身后的盐商们瑟瑟发抖,没人再敢吭一声。
那些不可一世的东厂番子,更是把头低到了尘埃里,生怕被那位神仙看一眼就没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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