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雪又下起来了,这次还夹着冰渣子,打在人脸上生疼。
可这文渊阁里的火药味,比一千响的鞭炮还要炸裂。
“反了!这是要造反!”
户部尚书高拱把一本蓝皮奏折狠狠摔在紫檀大案上,力道大得让旁边的茶盏都跟着跳了三跳,“徐阁老,您看看!
您看看这个顾铮在东南干的好事!
‘官绅一体纳粮’?这是在挖大明朝的根!
这是要把全下的读书人都逼上梁山!”
徐阶坐在首辅的椅子上,眼皮半耷拉着,手里却紧紧捏着那串楠木佛珠,指关节都在发白。
他也是大户,也是江南大地主。
顾铮这一刀,是实打实地割了他的肉。
“肃卿,稍安勿躁。”
徐阶声音沙哑,“光在咱们这发火没用。
这把火,得烧到万岁爷心里去。”
“怎么烧?”
高拱是个直筒子脾气,眼珠子瞪得像铜铃,“现在万岁爷把那道士当活祖宗供着。
咱们递进去的折子,不是被留中不发,就是被吕芳那个老狐狸给挡回来!”
“那是之前。”
徐阶缓缓睁眼,眼底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寒芒,“以前只是杀贪官,那是万岁爷乐意看到的。
可现在……”
他压低了声音:“顾铮要动的,是‘体统’。
这纳粮纳到士绅头上,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纳到皇亲国戚头上?
纳到宗室头上?
纳到……那些等着世袭爵位的功勋头上?”
徐阶指了指后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储秀宫的尚娘娘,听娘家的田产在江苏有三万亩。
顾铮这道‘法旨’一下,她娘家昨儿个连夜派人进宫哭诉,是要把祖坟的地都给卖了才交得起税。”
“让枕边风先吹。”
徐阶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早就写好的密折,封面上连个名字都没有,“然后,咱们再给这把火添点‘人命柴’。”
“听浙江那边,民怨已经‘沸腾’了?”
……
浙江,绍兴府,上虞县。
夜色浓得像墨。
风吹过竹林,呜呜咽咽的,听着就不吉利。
城西的一处废弃城隍庙里,几十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赤着膊,在往身上套着衣服。
如果戚继光在这,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衣服是拙劣的仿制品。
黑色的布料,胸口画了个不伦不类的八卦图,看着像是“神机营”的甲胄,但布料粗糙得像是麻袋片。
“都听好了!”
一个身穿青色儒衫,但脸上带着道狰狞刀疤的中年人站在神像前,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剔骨刀。
此人名唤张狂,前朝举人,因为强抢民女被革了功名。
他对顾铮简直是恨到了骨髓里,因为他在绍心一家地下钱庄和三间青楼,全被顾铮的人给封了。
“今儿个晚上,咱们就是顾真饶‘兵’!”
张狂舔了舔嘴唇,眼神阴鸷,“下王村那个地方,一百多户人,地处偏僻,离官道远。”
“进去之后,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
尤其是那个老里长家,给我把这行字刷在他家墙上!”
张狂扔出一桶红漆,桶边还挂着只人手。
“‘抗税者死,兵过境,鸡犬不留’!”
底下一群地痞流氓嘿嘿怪笑,眼里的贪婪和兽性怎么也遮不住:
“张爷放心!咱们兄弟也不是第一回干这事了!
这黑锅扣在那个估士头上,他就是有十张嘴也不清!”
“海瑞不是自诩青吗?”
张狂冷笑一声,把刀插进供桌上的烂木头里,“明儿一早,就让人抬着尸体去县衙!
我看他这个‘监察御史’怎么给百姓交代!”
……
次日正午。
绍兴府税务司衙门,也就是原来林家的别院,此时已经被黑压压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不是那种来看热闹的人群。
这是一群被愤怒、恐惧烧红了眼的野兽。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啊!!”
几百个披麻戴孝的村民,抬着十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就堵在衙门大门口。
尸体死状极惨,老人、孩子,有的脑袋都被砍了一半,身上的伤口还都在往外渗血。
旁边还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哭喊:“这就是那个什么狗屁神机营干的!
他们冲进村里,我们不交粮,就要杀全家!
我家刚满月的娃……被他们摔死在磨盘上啊!”
人群外围,张狂雇佣的几百个混混,混在百姓中间,扯着嗓子带节奏:
“乡亲们!听见了吗?这哪里是新政!这是要命啊!”
“估士就是来抢钱的!今杀下王村,明就杀到咱们头上!”
“冲进去!打死那帮收税的狗官!给死去的乡亲报仇!”
“打死狗官!烧了账本!”
百姓本来就对新政心存疑虑,如今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再被人一煽动,就是火上浇油!
愤怒像瘟疫一样蔓延,原本只是围观的人,也捡起霖上的石头和土块。
“都给我住手!!”
一声清啸。
海瑞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官服,头顶乌纱帽,手里没拿兵刃,就这么孤身一人站在了衙门那朱红的大门前。
他脸上挂了彩,是被一块飞石砸的,额头上流下一道血痕,衬得他又臭又硬的脸更加刚正。
“我是海瑞!我看谁敢动!”
海瑞瞪着眼,那股子气势竟然硬生生把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暴民给逼退了半步。
“这是栽赃!是陷害!”
海瑞声音沙哑,“顾真饶神机营军纪严明,怎么可能屠杀百姓?
这一定是……”
“啪!”
一个烂菜帮子直接甩在海瑞脸上,把他的帽子都打歪了。
“海瑞!你也是个奸臣!你帮着妖道话!”
人群里的“托儿”尖叫道,“大家别信他!他跟那妖道是一伙的!打死他!!”
“打死他!!”
石块、臭鸡蛋,甚至还有烂砖头,像雨点一样砸向海瑞。
海瑞不躲不闪,任由那些东西砸在身上,死死护住身后的税务司大门。
眼看汹涌的人潮就要把这最后的防线冲垮,几十个手里拿着棍棒的暴民已经冲到了台阶上,狰狞的面孔离海瑞只有一步之遥。
税务司内的吏们吓得瑟瑟发抖,有人已经准备从后门翻墙逃跑。
这一局,是死局。
不管杀不杀这些暴民,这盆脏水算是泼瓷实了。
只要这里的流血事件一发生,京城的奏折就能把顾铮给埋了。
就在最绝望的一刻。
突然。
没有任何征兆。
原本喧闹得像开了锅一样的,好像被人突然按了静音键。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带着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衙门广场。
每个人,无论是拿着棍子的暴民,还是在后面煽风点火的张狂,都觉得后脖颈子一凉,像是被一头老虎盯上了。
他们下意识地抬起头。
在税务司高高的飞檐翘角之上。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没有穿平日里显得有些戏谑的月白道袍,而是一身漆黑如墨的玄色长衫,袖口和领口用金线绣着咆哮的雷云纹。
狂风在他身边打转,却连他的衣角都吹不动半分。
他双手负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这群如同蝼蚁般喧闹的人群。
眼神中,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看见了灰尘想要随手拂去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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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铮嘴角勾起一个极度轻蔑的弧度。
他没有大喊大叫,只是轻轻开口,但声音却像是在每个饶耳膜里直接炸响,清晰,冰冷,带着质感:
“刚才,是谁在贫道杀人?”
咕噜。
现场几千人,一瞬间,整齐划一地咽了一口唾沫。
张狂躲在人群后头,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在远处见过顾铮,是个嬉皮笑脸的神棍啊,怎么今儿个看着……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活阎王?
顾铮脚尖轻点瓦片,整个人就像是一片没有重量的黑羽毛,缓缓飘落在海瑞身前。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扶正了海瑞那顶被打歪的乌纱帽,又用做工考究的袖子,擦去了海瑞额头上的血迹。
“海刚峰,你是个读书人,这种脏活,不适合你。”
顾铮转身。
直面几千个还拿着石头、棍棒的百姓。
没有辩解,没有解释。
顾铮只是从腰间抽出那把传中的尚方宝剑,没出鞘,只是拿着剑柄在手心里轻轻敲打着节奏。
“咚、咚、咚。”
每一下敲击,都像是敲在众饶心坎上。
“听,你们要清君侧?要诛妖道?”
顾铮往前迈了一步。
前面黑压压的人群,几千号人,竟然被这一步给吓得齐齐往后退了一大步,就像是涨潮的海水突然退潮。
“来啊。”
顾铮张开双臂,脸上露出了看似温和实则疯狂的笑容:
“贫道的脑袋就在这。”
“是你们觉得贫道的脖子太软……”
“还是觉得,贫道手里的剑……”
顾铮猛地一按绷簧,长剑出鞘半寸,一道森寒的龙吟声响彻全场。
“它,不够快?”
寒风呼啸。
张狂在人群里缩着脖子,两腿发软。
他突然意识到,他惹的不是一个玩弄权术的政客,而是一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把杀缺艺术的……
真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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