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院的梆子敲过三更，沈月漪指尖抵着窗沿，凉意顺着指缝往骨缝里钻。
去医馆？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反复碾过。
张真源的每一步都透着古怪，替她掩下毒证、帮贺峻霖递密信，甚至主动送解药配方，可他是林啸的义子，这份“好意”到底是诱饵，还是另有图谋？
她必须亲自去查。
翻身跃出的瞬间，她的身影贴着墙根掠动，裙摆扫过青砖时连声响都压得极轻。
绕开巡逻护院时，她余光扫过柴房方向，贺峻霖该已按约定转移了证据，眼下只剩医馆这一处迷雾。
医馆的窗纸还亮着，烛火将张真源配药的身影拉得很长。
沈月漪绕到后院，指尖扣住通风口的木沿，刚要缩身钻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极轻的声响，像是在对着药罐低语：“……那味‘忘忧草’，当年有人用来淬毒，可惜了上好的药材……”
心脏猛地一缩，她动作顿了半秒，再往下钻时，通道尽头的木板突然被推开，一只手伸过来，精准攥住了她的手腕。
张真源站在下面，烛火映在他眼底，没有半分意外，倒像早在此处等候。
“深夜造访医馆，夫人是来寻药，还是来寻‘答案’？”
他的声音很平，却像根细针，轻轻挑着她紧绷的神经。
沈月漪借力跃下，手按在腰间短刀上，语气冷得像冰：“二少爷笑了，我夜里难眠，听闻医馆有安神汤，想讨一碗。倒是你，怎么知道我会来？难不成，二少爷平日总盯着汀兰院？”
“我只是猜的。”张真源松开她的手腕，转身走到暗格前，指尖搭在铜锁上，却没打开，“从你在汀兰院追问我‘到底是谁’时，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毕竟，林啸的义子突然示好，换谁都会起疑。”
他侧过身，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交错的影，“只是我不知道，夫人想查的，是我，还是我手里的‘东西’。”
“我不懂你在什么。”沈月漪避开他的目光，伸手去够桌上的药瓶，指尖却在半空停住。
瓶身贴着的标签，写着“解百毒”三个字，墨迹还新。
“我只是个想安稳度日的姨太，林大帅待我不薄，我没什么要查的。”
“待你不薄？”张真源忽然上前一步，挡住她的手，眼底翻涌着暗潮，“那你为什么要在他的参茶里加东西？为什么要帮贺峻霖藏通敌的证据？为什么看到‘牵机引’的配方时，指尖会不自觉地发抖？”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砸在沈月漪的心上。
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带着几分凌厉：“二少爷倒是看得清楚。怎么，这是要拿着这些去跟林啸邀功？还是觉得，能从我嘴里套出什么？”
“我不想邀功，也不想套话，只想跟你做个交易。”
张真源后退半步，打开暗格，里面放着个上锁的木盒，盒身刻着细碎的兰花纹。
他拿起木盒，却没递给她，“这里面是林家药材采购的暗账，有几批‘药材’根本不是治病用的，是用来提炼毒品的。你若想要，我可以给你，但你得告诉我，你跟‘沈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月漪的指尖蜷缩起来，掌心攥出了汗。她盯着那个木盒，喉结动了动：“二少爷怕是认错人了，我自幼父母双亡，从未听过什么‘沈家’。你手里的东西，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张真源轻笑一声，将木盒放在桌上，指腹摩挲着盒身的花纹，“那你方才听到‘忘忧草淬毒’时，为什么会僵住？你手腕内侧的疤痕又怎么解释？据我所知，只有当年沈家的人，才会练这种独门暗器。”
“不过是时候玩闹留下的疤，张少爷未免想太多。”
沈月漪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波澜，“至于‘忘忧草’，我只是觉得名字好听，多听了两句罢了。二少爷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免得林大帅找我。”
她着就要转身，手腕却再次被张真源攥住。
他的力道比刚才重了些，眼底满是执拗：“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藏着事，知道你想扳倒林啸。我可以帮你，帮你查证据，帮你避过所有眼线，甚至帮你拿到林啸通敌的铁证。但你得跟我实话——你是不是在为沈家做事？”
“我了，我不知道什么沈家！”沈月漪用力抽回手，语气带着几分急躁，却更像掩饰，“二少爷要是再纠缠，我就只能告诉林大帅，你深夜拦着我，意图不轨！”
张真源看着她紧绷的模样，忽然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木盒，塞进她手里：“罢了，你不想，我不逼你。这个盒子你拿着，里面的账册或许能帮你。但你记住，别再自己冒险，下次再下毒，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沈月漪攥着木盒，指尖触到冰凉的盒面，心里满是疑惑。
他明明已经猜到，却没再追问，反而主动递来证据。
她抬头想再些什么，张真源却已转身走向药柜，声音平淡：“快亮了，从后门走，护院不会拦你。盒子看完记得还我，别留下痕迹。”
沈月漪攥着木盒走向后门，脚步轻快却心思沉沉。
张真源的目的，依旧藏在层层迷雾里，让她不敢轻易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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