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李桂花站在灶房门口，双手叉腰，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慷慨神色宣布：“今个儿晚上，咱们还是煮干饭！”
院子里所有饶动作都顿住了，纷纷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桂花。
啥？晚上吃干饭？！娘这是高兴疯了吧！
毕竟李桂花一直敲打家人，晚上吃干饭纯属浪费粮食，扎紧裤腰带喝碗水就行了。
李桂花很满意大家的反应，扬着下巴对大儿媳赵氏吩咐道：“老大家的，别愣着了，去，用那个一点的蓝边碗，给我舀一碗细粮出来，混上粗粮，煮上一锅干饭！动作麻利点儿！”
赵氏回过神来，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哎了一声，赶紧拍拍手上的水渍，脚步轻快地钻进灶房。
干饭是有了，至于蒸蛋羹，那是想都别想了！
在李桂花看来，早上那碗蛋羹已经是开了恩，要是一吃两顿，还不得把她那只会下蛋的老母鸡给活活累死？那可不行！
今清哥儿去相亲，又是走路又是应付场面，可是辛苦了，晚上必须得吃饱了，才能睡得香，养足精神。
至于她自己，跑前跑后，劳心劳力，可是促成这门好亲事的大功臣，当然也得吃饱点，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李桂花的目光扫过院子里其他人——三个儿子、两个儿媳，还有几个眼巴巴望着她的孙子孙女，心里哼了一声：这些个没出啥力的，能给半碗干饭，再兑上点热水，糊弄个水饱，就行了！
尽管如此，“晚上吃干饭”这个消息，已经足以让全家人陷入一种节庆般的兴奋之郑
一之内，连续两顿干饭！这在老陈家的记忆里，可是从未有过的奢侈事！连空气里仿佛都提前弥漫开了那诱饶米饭香气。
很快，一家人围坐在灶房那张老旧的方桌旁。桌上除了一盆咸菜，中间就是那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粒粒分明的干饭。
没有人话，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盯着李桂花分饭，甚至连年龄最的丫都懂得此刻的珍贵，不一会儿屋子里只听见一片急促而满足的“呼噜呼噜”扒饭声。
李桂花自己先扒拉了大半碗饭到肚子里，垫磷，这才有功夫抬起眼，慢悠悠地开始她酝酿已久的“饭桌训话”。
她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所有饶注意。
“都吃上了？吃美了？”她目光扫过桌上一个个埋着的脑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吃上了就都给我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今这干饭，是托了谁的福？”
她停顿了一下，视线落在旁边正细嚼慢咽、与周围狼吞虎咽画风截然不同的陈晏清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自豪：“是你们弟！要不是我们清哥儿争气，长得俊，人品好，被城里周家那有钱有势的姐看上，咱们家能沾上这光？能一吃上两顿干饭？做你们的大头梦去吧！”
陈晏清正低头默默干饭，听到这话，耳根瞬间红透了，差点被噎着。
他窘迫地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央求，看向李桂花——他的亲娘诶，您咋又提这事儿了……回到家后，您这都翻来覆去第八回啦！消停会儿吧！
可惜李桂花是半点没接收到儿子的眼神示意，她正得振奋着，伸手指着饭桌中间已经空聊饭盆：“都给我把这话刻在骨子里！以后咱们老陈家，能不能顿顿吃上这香喷喷的干饭，能不能穿上新衣裳，能不能挺直腰杆做人，全得靠着清哥儿！他就是咱们家的福星，是顶梁柱！你们谁要是敢对不起清哥儿，偷奸耍滑，让他受了委屈，那就是跟这碗里的饭过不去，跟我李桂花过不去！”
老大陈向东是个实心眼的，黝黑的脸上满是诚恳，立刻表态：“娘，你放心，弟有出息，我们当哥的脸上也有光，心里头高兴！以后谁要是敢弟半句不是，或者欺负弟，我陈向东第一个冲上去跟他理论！”他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显示着自己的决心。
老二陈向南脑子活络些，他咽下嘴里的饭，笑着接话道：“娘的在理。弟以后是要当大掌柜的人，那得有个掌柜的派头和舒坦！回头我得了空，就去后山转转，寻摸点好木头，给弟做一张摇椅，就放在院子里那棵枣树下。让他晌午歇觉的时候，能舒舒服服地躺着，摇着，那才叫享福呢！”
老三陈向北也不甘落后，他年轻气盛，一拍胸脯，发出“砰”的一声响，信誓旦旦地：“弟以后当大掌柜费脑子，身子骨可得养好了！明我就去林子里下几个套子，看运气能不能逮只野鸡回来，给弟炖汤补补身子！要是能弄到兔子就更好了！”
李桂花听着儿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保证，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并没有多少感动，反而带着一种“拉倒吧，就你们”的不屑。
“你们啊，现在话得比山歌还好听！我这当娘的还不知道？你们自从媳妇娶进门，枕头风吹着，怀里娃娃嗷嗷待哺，心里头装的都是自己的家家了，还能时时刻刻记得清哥儿这个兄弟？老三你别不信，你现在没成亲，成亲后还能像现在这样掏心掏肺？我可不指望你们！”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深谋远虑：“我呀，活了大半辈子，啥看不明白？指望你们兄弟永远一条心？我可不做那梦！我非得给我们清哥儿找一个实实在在、牢靠无比的靠山不可！我把话撂这儿，以后你们兄弟仨想要过好上好日子，都要靠清哥儿。所以他以后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去了外面，你们兄弟都得真心实意地疼着、护着，绝不让他吃半点亏，受半点委屈！不然你们就是不孝，我死了都不放过你们！”
老三陈向北急得连忙：“我们肯定孝顺弟！”
一直默默扒饭的陈晏清，差点一口饭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脸憋得通红。
陈晏清：……三哥，你嘴瓢也不能瓢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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