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七点半，云城市政府大楼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
走廊里依然有干部匆匆走过，但脚步声都比平时轻了许多，交谈声压得很低，眼神交汇时都带着几分闪烁和试探。
七楼，原本属于常务副市长马云的办公室门紧闭，门口那张名牌还在，但所有人都知道，主人不会再回来了。
隔壁几个办公室的门开着一半，里面的人看似在整理文件，但注意力明显都在走廊上。
有人端着茶杯在门口“透气”，有人“恰好”出来打电话，目光都不时瞟向电梯方向。
般整，何尘准时出现在走廊。
他今穿了件深色夹克，手里拿着笔记本和茶杯，步履平稳，表情如常。
路过那些半开的门时，他能感觉到里面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也有不安。
“何指挥长早。”有韧声打招呼。
“早。”何尘点头回应，没有停留。
推开基地指挥部办公室的门，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张哲、李艳、王乾都在，还有几个工作组的年轻干部。
看到何尘进来，所有人都站起身，眼神里除了平时的尊敬，还多了些别的情绪。
“都坐。”何尘在会议桌主位坐下，“今照常开晨会，先各组的进展。”
张哲清了清嗓子：“规划组这边，与‘清源科技’的二期合作细节基本敲定，合同草案已经发给他们法务审核。土地组那边，拓展区东片的征地补偿协议本周可以全部签署完毕。资金组……”
他汇报得很详细，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其他几个组长汇报时也是如此，语速比平时快，声音比平时轻。
何尘认真听着，偶尔问一两个问题。
晨会进行了四十分钟，结束时，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散会。
“还有件事。”何尘合上笔记本，目光扫过在座每个人，“最近市里有些人事变动，大家可能听了。我想的是——我们的工作，不受任何影响。”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省级产业基地是省委省政府关注的重点项目，是云城转型升级的关键抓手。”何尘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无论外面有什么变化，我们的任务不变：确保工程进度不拖延、建设质量不降低、廉政底线不突破。”
他顿了顿，看向张哲：“张哲，你通知各施工标段负责人，今下午的进度协调会照常开。我要看到每个标段的具体周计划和完成情况。”
“好的，何秘。”张哲点头。
“李艳，规划调整方案抓紧完善，周三前报给我。”
“明白。”
“王乾，你继续盯‘清源科技’那边，合同有任何问题及时沟通，不能耽误签约。”
“是。”
何尘一条条布置任务，语气平静如常。
会议室里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几个年轻干部腰板挺直了些，眼神里的不安少了，多了份专注。
“好了，去忙吧。”何尘最后。
众人起身离开，脚步声比刚才有力了许多。
等到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何尘才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的市政府大院。
院子里陆续有车辆驶入，干部们三三两两走进大楼。
表面上看，一切如常。
但他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正在涌动。
手机震动，是秦娅发来的信息：“九点，市委一号会议室，全市领导干部会议。”
般五十，何尘来到市委大楼。
一楼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各区县、各部门的主要负责人。
大家低声交谈着，看到何尘进来，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又迅速移开。
何尘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含义——探究、评估、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马云倒了，他这个曾经被马云打压的人，现在是什么处境？
会趁机上位，还是会被牵连？
他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径直走向电梯。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大半。
前排是市委常委和副市长们的位置，有几个还空着。
何尘在中间区域找了个位置坐下，旁边是几个局长，都客气地点头致意，但没人主动搭话。
九点整，市委书记陈国良、市长、秦娅等领导走进会场。
会议室瞬间安静。
陈国良在主位坐下，没有开场白，直接开口：“今开个短会，主要传达市委几项决定。”
他翻开面前的文件夹：“第一，根据工作需要，经市委研究并报省委同意，马云同志不再担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职务。在其被审查期间，相关工作由何尘同志临时牵头负责。”
话音落下，会场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几十道目光再次聚焦到何尘身上，这一次，含义更加复杂。
何尘面不改色，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第二，”陈国良继续，“全市各级领导干部要坚守岗位，履职尽责。特别强调三点：工作不能停，发展不能慢，稳定不能乱。任何人、任何单位不得以任何理由耽误正常工作。”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加重：“第三，要讲政治、守规矩。对正在进行的调查工作，不猜测、不议论、不传播不实信息。这是纪律要求。”
会场鸦雀无声。
“我就讲这些。”陈国良合上文件夹，“秦娅同志，你补充。”
秦娅接过话筒：“我补充一点具体安排。根据市委要求，即日起在全市开展‘讲政治、守规矩、促发展’专题教育活动，为期一个月。重点是学习党纪国法、排查廉政风险、完善制度机制。具体方案会后下发。”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鼓励有问题、有情况的干部主动向组织明。对主动交代、积极整改的，组织会从宽处理；对隐瞒不报、对抗审查的，将从严查处。”
这话得明白，会场里不少人表情微妙。
会议只开了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走出会议室时，何尘被几个人围住。
“何市长，恭喜啊。”市住建局局长王明德第一个伸出手，脸上堆着笑，“以后还请您多指导我们住建口的工作。”
“是临时牵头，不是正式任命。”何尘握了握手，语气平淡，“工作还是按原有分工推进，有需要协调的，我们随时沟通。”
“那是那是。”王明德连连点头，“何市长年轻有为，我们都看好您。”
旁边几个局长也纷纷附和。
何尘一一应对，不热情，也不冷淡，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好不容易脱身，在走廊里遇到了宋静宜。
她刚从发改委那边的分会场过来，手里拿着会议材料。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到走廊拐角处。
“压力大吧？”宋静宜轻声问。
“意料之郑”何尘，“你那边怎么样？”
“一样。”宋静宜苦笑，“刚才一堆人围着，各种暗示要‘汇报工作’。平时可没这么积极。”
“正常。”何尘看向窗外，“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官场上，永远不缺聪明人。”
“你要心。”宋静宜压低声音，“马云虽然倒了，但他的人还在。刚才王明德找你了吧？他是马云一手提拔的，现在转得比谁都快。这种人，不可信。”
“我知道。”何尘点头，“不过现在，我们需要稳定。只要他们认真工作，过去的事可以暂时搁置。”
“你倒是大度。”宋静宜看他一眼，“不过也是，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
两人又简单交流了几句工作，就分开了。
在市委大楼这种地方，他们不能表现得太亲密。
回到指挥部办公室，何尘刚坐下，张哲就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何秘，刚接到几个电话。”张哲关上门，“都是下面区县负责基地配套项目的人，资金拨付有点问题，想约您当面汇报。”
“什么问题？”何尘问。
“是财政局那边……流程有点卡。”张哲得含蓄，“我打听了一下，财政局李局长是马市长的人，现在可能……”
何尘明白了。这是试探，也是施压。
马云虽然倒了，但他的旧部还在关键岗位上，随时可以制造麻烦。
“告诉他们，”何尘平静地，“按程序走。如果确实有问题，请财政局书面明情况，我们按规矩协调解决。”
“如果他们拖着不办呢？”
“那就按合同条款处理。”何尘语气转冷，“基地建设是省重点项目，耽误了进度，谁也担不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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