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办公会的气氛，表面波澜不惊，底下却暗流涌动。
马云坐在主位，侃侃而谈近期几项重点工作，最后，话锋不着痕迹地转到了“锦绣城”项目上。
“关于‘锦绣城’这个历史遗留问题，”他扶了扶金丝眼镜，目光扫过与会众人，最后落在何尘身上，带着一种长辈般的“关潜，“何尘同志接手后，非常负责，深入一线调研，了解了大量一手情况，这种工作作风值得肯定。”
他先是捧了一句，随即语调变得语重心长：
“不过啊，正因为这个问题复杂，牵扯面广，涉及大量群众切身利益，我们在处理的时候，就更要慎之又慎。
首要的是‘稳’，维护社会稳定是头等大事。要尊重历史，依法依规，注意方式方法。
尤其要保护好市场主体的积极性，不能因为处理旧问题，就寒了想来我们云城投资兴业的企业家的心嘛。”
他虽然没有明，但字里行间都在传递一个意思：不要深挖，不要扩大，最好是维持现状，或者用某种“温和”的方式掩盖过去。
何尘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轻轻敲击。
马云这番冠冕堂皇的话，等于给他套上了一个紧箍咒。
“马市长的指示很及时，我完全赞同维护稳定和保护投资积极性的大原则。”何尘开口，声音平稳。
“正因为问题复杂，涉及群众核心利益，我们才更需要把账算清楚，把根源弄明白。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依法依规，公平公正地解决问题，给各方一个明确的交代，这才是最长久的‘稳’。”
他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既没有反对马云，又坚持了自己要查清问题的立场。
马云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脸上笑容不变：“嗯，何秘书长有这个决心是好的，具体工作你把握就好。”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下午，何尘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来电者自称是飞骏投资集团云城分公司的总经理，希望能拜访何秘书长，汇报一下工作。
何尘略一沉吟，同意见面。
来者是一位四十岁左右、西装革履、精明干练的男子，姓王。
他笑容可掬，言辞恭敬，先是代表赵逸飞董事长问候何尘，接着便大谈飞骏投资如何看好云城发展，如何愿意为地方经济贡献力量。
“何秘书长，听您正在为‘锦绣城’项目操心费力，”王总话锋一转，进入正题。
“我们赵总对这个问题也非常关注。
飞骏作为有实力、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愿意为政府分忧，为百姓解难。
我们初步做了一个方案，可以由飞骏出面，整体接手‘锦绣城’项目，负责后续的建设和债务处理。”
他递过来一份制作精美的方案书。
何尘翻开看了看，方案的核心是飞骏出资“兜底”，但条件是政府需要在土地性质变更、容积率调整、税费减免等方面给予“极大的政策支持”，并且要求将项目最核心的临湖优质地块单独剥离出来，由飞骏进行商业开发。
何尘心中冷笑。这哪里是接手烂尾楼，这分明是想借机低价攫取最肥美的资产，将巨大的债务和包袱甩给政府和社会。
赵逸飞的算盘打得叮当响，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王总，感谢飞骏投资的好意。”何尘合上方案书，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锦绣城’项目的问题，市政府会本着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依法依规处理。
目前首要任务是厘清债权债务，明确资产状况。
至于后续如何重组或引入战略投资者，会有统一的规划和透明的程序。
飞骏投资如果有兴趣，届时可以按照统一要求参与。”
他直接拒绝了对方试图进行私下利益交换的企图。
王总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又寒暄了几句，便识趣地告辞了。
送走这位客，何尘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
明的、暗的、软的、硬的，手段层出不穷。
然而，更直接的威胁，在傍晚时分到来了。
何尘准备下班时，汪伟拿着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普通牛皮纸文件袋走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安：“秘书长，门卫刚送来的，是有人指名交给您。”
何尘接过文件袋，入手很轻。他打开封口，往里一看，眼神瞬间凝固。
里面没有只言片语，只有几张彩色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他。
一张是他昨在“锦绣城”工地外与维权业主交谈时的侧影；
一张是他独自站在烂尾楼下凝望的身影；
还有一张，甚至拍到了他绕路返回时，在一个巷口的背影。
拍摄角度刁钻，明显是专业的长焦镜头偷拍。
一股寒意顺着何尘的脊椎爬升。
这不仅仅是监视，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和威胁。
对方在明确地告诉他：我们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适可而止，否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将照片塞回文件袋，他立刻拿起保密电话，先后拨通了高剑和宋静夷号码，约他们紧急见面。
在一处绝对安全的安全屋内，何尘将照片递给高剑和宋静宜。
高剑只看了一眼，脸色就阴沉下来：“嚣张！我马上追查来源！”
宋静宜仔细看着照片，秀眉微蹙：“他们急了。这明你的调查方向是对的，已经触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
“何秘，你放心，你的安全我来负责。”高剑语气斩钉截铁，“我会安排信得过的兄弟，二十四时暗中保护。同时，这照片的来历，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查是要查，但对方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送过来，恐怕不会留下太多线索。”何尘冷静地分析，“静宜，陈书记那边……”
“我去沟通。”宋静宜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向陈书记侧面汇报你遇到的阻力和你初步掌握的情况，争取他更明确的支持。你现在需要上级的授权，才能放开手脚。”
“好。”何尘点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们越是这样，越证明我们做对了。这块硬骨头，我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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