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观澜设想过很多次二老来了会什么，甚至娘三个还赌过方观进门第一个批斗的会是谁，叶庭山以三票全票的优势稳居榜首。
然而方观只是坐下，捧着他的茶杯，淡淡地开口：“阿白死了。”
阿白是一只通体都是黑色的狗，叶观澜五岁那年跟叶听澜一起在乡间道上捡回家的。
那时候它浑身是伤，躲在废草堆里，也不出声，如果不是叶观澜“看”见了，它大概会和垃圾一样被处理掉。
叶观澜扯了扯叶听澜的衣服，叶听澜和她一起扒开草堆看见了那只狗，外套一脱裹住狗，她们把它带回了外公家。
那时候是冬，没了羽绒服蔽体的叶听澜被湿冷的空气冻的直发抖，李文茹见着她又急又气，拉着她到了暖炉旁边，南方没有集中供暖，叶听澜很喜欢大家一起围着暖炉的感觉，当然后来就不怎么喜欢了，李文茹总喜欢在大家围着暖炉的时候把每个人干过的傻事拎出来一遍。
叶庭山和方雯带着狗去了镇上的宠物医院，谢谢地店主在接了他们的电话之后大过年的仍愿意跑过来开门。
后来阿白被养在了外公家，方观带着它出门遛弯，早上一趟晚上一趟，抱着个茶杯就能出门，可以是风雨无阻，除了台风。
算一算，阿白其实活的挺久了……
方观喝了口茶：“我在它身上洒零水，把它埋在了老宅门口的那棵树下……”
“希望它不要怨我们这几年老把它寄养在别人家……”李文茹总是感性的。
方观看了她一眼：“这什么话……”
叶观澜突然意识到面前的已经老了，哪怕他们的精神气仍旧跟以前一样充足，但头发、皱纹，以及，眼神，都在告诉她，他们已经老了。
方雯被李文茹拉着话，叶庭山去厨房了，厨艺是方观曾经考验他的一个方式，他为此苦练了一年，那之后每次同方观吃饭，他都会亲自下厨，幸好他的厨艺赋还不错。他还想拉上两只的，但方观叫住了叶观澜。
方观领着叶观澜去了外边，院子里有椅子，他坐下了。
“听你妈，你进了个什么学宫的组织？”
“是……”
“跟以前的那什么一样？”
叶观澜抿唇，点零头，又摇了摇头。
“你这次立了大功，是大功臣。”
叶观澜不知道怎么应，方观继续了下去：“你现在，想好怎么给你的家人一个好交代了吗，大英雄？”
类似的话她听过一次，在七岁那年。比起叶庭山和方雯的半信半疑，老一辈的人似乎对这种神怪之事听得多一些，她原以为外公是不信的，毕竟他在他们面前永远是个唯物主义的战士，批判一切蛊惑人心的法。
那年叶庭山带她回南方过年的时候很忐忑，毕竟最先挨骂的就是他……
但是方观没有，方观也是单独把她叫出去，带着她在河岸边散步。
“你想当大英雄？”
叶观澜在历史画册上了解过方观曾经经历过的那个年代，也知道“英雄”这两个字在方观那里沉甸甸的份量，她皱了皱眉，想摇头。
“你知道当英雄要担起什么责任吗？”
叶观澜摇了摇头。
“你现在，能守护好你的家人吗，英雄？”方观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上面是纪明夷刻的符文。
叶观澜仍旧摇头，依靠纪明夷的守护不算守护，她实力不够，她明白，所以跟纪明夷进山，她不是自愿的，也是自愿的。
后来再听到“英雄”这两个字眼是在她瞎了眼之后，叶庭山拦下了所有消息，但，总要回家过年。
哪一年她们四个连带着年货都被赶出了院子：“实力不大野心不，年纪尽瞎逞英雄……”
她突然想到了秦霁晓，她们从咖啡馆出来，店主拦下了她们，给了她们个粘毛器。
她看着秦霁晓弯下腰去粘裤脚上的毛，突然就开了口：“你要不……跟我回去……我们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秦霁晓把粘毛器还给陵主，道了谢，转过头来看她，不像之前那样带着些许疑惑，秦霁晓知道了她的心思，她想。
秦霁晓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我今还有别的学习计划呢……资料在宿舍里。”
秦霁晓拒绝了她，她顺着导航领着秦霁晓往餐馆走。
秦霁晓伸手摘去了她衣服上没处理干净的一根猫毛，像是突然兴起一般开口：“我们一起养一只猫吧，以后。”
“嗯？”
“也许你喜欢长毛猫，不过打理起来有点麻烦，还会掉毛……”
“可以用术法一键清理。”
秦霁晓笑了。
“还要单独给它一间房间，要铺软垫……”
……
她们似乎一路了许多，突然就让她想到了昨晚的话题。
“未来”。
从餐馆出来时，她们该分开了，秦霁晓在坐上回学校的出租车之前对她：“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做的话，那就多多陪伴吧……如果下周有空的话，来图书馆陪我学习吧。”
“好。”
秦霁晓知道了她的心思，纪明夷把二师姐和四师姐“赶”回来，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必然和她们所拥有的特殊能力有关，甚至，直接和那些入侵者有关，她的师父，给了她们选择的余地，她们谁都没有谈起这件事，因为她们跟她们的师尊一样的倔……
据当年师尊消失了百年。
那她呢，她会离开多久，她是否还会回来……
她承认她有些害怕了，她私心加快她们俩世俗意义上的进程，她想让自己的外公外婆见见她，秦霁晓知道了，秦霁晓拒绝了，她才反应过来这样对秦霁晓太不公平了，但是秦霁晓又跟她谈论起了未来……她在告诉她，她可以等。
那如果她回不来呢？
她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也许这种问题，只有在她回来的那一，才能问出口了……
是时候，跟自己的师姐们好好见一面了。
但是在此之前，她要好好陪陪自己的家人，这是秦霁晓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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