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沼泽的瘴气如浓稠的墨汁,将日光滤成惨淡的灰白色。林墨踩着腐殖质深厚的土地,靴底陷进半融的淤泥里,每一步都带着拉扯的滞涩福聚灵珠在掌心微微发烫,珠子里映出玄甲军战旗的纹路——与沼泽中心祭坛残骸上的刻痕分毫不差,连旗角磨损的缺口都如出一辙。
“这里的魔气比预想中更重。”陆承宇握紧腰间的长刀,刀刃上凝结的霜花正在被瘴气侵蚀,泛起黑纹,“刚才发现的那具修士尸体,灵力不是被吸食,而是……自行溃散了。”
苏轻晚蹲下身,用银簪挑起一缕缠绕在尸体指尖的黑雾,簪身瞬间蒙上灰翳:“是‘离魂瘴’。这种瘴气会钻进修士的灵脉,让灵力失去牵引,就像断线的珠子,散得干干净净。百年前的防务志里提过,玄甲军曾用‘镇魂香’克制它。”她从药囊里取出一束干枯的灵草,点燃后冒出青白色的烟,瘴气果然如退潮般避开烟圈。
林墨望着祭坛残骸——那是座半陷在沼泽里的石台,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只有被聚灵珠光芒照亮的地方,才能看清交错的刻痕。玄甲军战旗的纹路旁,还刻着一行模糊的古篆:“飞升者,非仙非神,睦之囚徒也。”
“飞升者是道之囚徒?”陆承宇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飞升不是修士的终极目标吗?”
林墨指尖抚过刻痕,石质冰凉刺骨,像是带着某种古老的寒意:“或许……飞升并非超脱,而是另一种束缚。”她想起老修士提到的师祖失踪案,“我师祖当年离境追查魔潮根源,最后出现在这里。这祭坛上的战旗纹路,不定是他留下的标记。”
苏轻晚突然指着祭坛底部:“这里有块松动的石板!”
两人合力掀开石板,下面露出个幽深的地窖,一股混合着墨香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地窖里堆叠着半腐朽的竹简,最上面一卷用红绳系着,绳结早已脆化,一碰就散成粉末。林墨心地展开竹简,上面的字迹因受潮而模糊,却仍能辨认出“飞升大典”“道枷锁”等字样。
“‘紫霄飞升阵,需以九九八十一位金丹修士为引,抽其灵脉铸梯……’”林墨念着竹简上的内容,声音渐沉,“‘飞升者踏梯而上,实则灵脉被阵眼锁住,终生为道供能,不得自由。’”
陆承宇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哪是飞升,分明是献祭!”
地窖深处还藏着个铜匣,打开时,里面的羊皮卷发出微光。卷上画着幅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被朱砂圈出,旁边批注:“北斗缺摇光,道有破绽。飞升者若能在登梯时击碎摇光星影,可破枷锁。”
“摇光星……”林墨想起玄甲军战魂的记忆碎片——师祖当年飞升前夜,曾独自望着北斗,喃喃自语“摇光不稳,或有机可乘”。她将羊皮卷收入储物袋,指尖在聚灵珠上轻点,珠子里浮现出更多玄甲军的记忆:
——一位老兵临终前,他曾见师祖在祭坛绘制星图,嘴里反复念着“飞升不是走出去,是跳进去”;
——百花谷的药童回忆,师祖曾用灵泉水浸泡一种黑色花朵,“此花能污道灵脉,让飞升梯断一节”;
——镇北军的卷宗记载,百年前有八十一位金丹修士离奇失踪,家属报案时,曾看到玄甲军的士兵在城门口盘查……
“八十一位金丹修士……”林墨合上聚灵珠,“竹简上的‘献祭’,恐怕就是指这个。师祖当年发现了飞升的真相,才假意筹备飞升,实则暗中保护那些修士,把他们送走了。”
话音未落,沼泽深处传来沉闷的震动,像是有巨兽在淤泥下翻身。陆承宇猛地拔刀:“是瘴气核心的方向!”
三人循声前行,越往深处,离魂瘴越浓,连镇魂香的青烟都被染成灰黑色。突然,前方的瘴气如被巨手拨开,露出一座半埋在淤泥里的青铜巨门,门上雕刻的飞升图狰狞可怖——飞升者的脚下踩着累累白骨,头顶悬着锁链,锁链尽头连着云赌巨眼。
巨门右侧的石壁上,刻着师祖的字迹:“吾寻飞升之谜,至此处见道饕餮,以修士灵脉为食。所谓飞升,不过是投食罢了。”
“道饕餮……”林墨抚摸着石壁,指尖触到一处凹陷,里面嵌着块玉佩,刻着“玄甲”二字——正是师祖的随身之物。玉佩上沾着干涸的血迹,旁边还有行字:“吾将入饕餮腹,寻其弱点,若未归,望后来者焚吾骨殖,扬于北斗,助破摇光。”
苏轻晚突然捂住嘴,声音发颤:“你看巨门后面……”
巨门与石壁的缝隙中,卡着半具枯骨,骨骼上残留着玄甲军的铠甲碎片。枯骨的指骨紧扣着石壁,指缝里夹着片残破的玉简,上面用鲜血写着:“饕餮喉间有逆鳞,击之可断其吞噬之力……”
字迹到“逆鳞”二字戛然而止,显然是写到一半遭遇不测。林墨将枯骨心取出,骨骼轻得像羽毛,却在聚灵珠的光芒下泛着微光——那是玄甲军战魂残留的灵力。
“他真的钻进了饕餮腹内……”陆承宇声音哽咽,“为了找破飞升之谜的方法,以身饲魔。”
林墨握紧玉佩,突然明白老修士的话——师祖不是失踪,是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追查真相。她将枯骨收入玉盒,对着沼泽深处躬身:“师祖,您未竟之事,我来完成。”
此时,聚灵珠突然爆发出强光,投射出更多记忆碎片:
——师祖站在祭坛上,将八十一位金丹修士的灵脉转移到特制的玉牌里,让他们诈死逃生;
——他披着黑袍,独自走进黑雾沼泽,对送行的副将“若我死,将玄甲军战旗纹于祭坛,让后来者知此处有险”;
——饕餮的巨口在他身后张开时,他反手将刻着“摇光破绽”的玉简塞进石壁……
“原来战旗纹路是路标。”林墨望着青铜巨门上的雕刻,“他怕后来者找不到这里,才把玄甲军的标志刻在祭坛上。”
强光渐弱,聚灵珠里浮出最后一段记忆:师祖在饕餮腹中,用指甲在其内壁刻下“逆鳞在喉,需以北斗星力击碎”,随后灵力耗尽,意识消散前,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嘴角竟带着笑意。
“北斗星力……”林墨望向空,瘴气虽浓,却能隐约看到北斗的轮廓,“羊皮卷上击碎摇光星影可破枷锁,师祖逆鳞需北斗星力击碎——两者恐怕有关联。”
她取出羊皮卷,将星图与空比对,发现摇光星的位置恰好对着饕餮藏匿的方向。“每年秋分,北斗会运行到沼泽正上方,那时摇光星最亮。”苏轻晚查阅随身携带的历书,“还有三个月就是秋分。”
陆承宇点头:“我们得在此期间找到八十一位金丹修士的后人——当年师祖转移他们的灵脉时,曾留下‘灵脉传朝的标记,或许他们的后代还保留着能引动北斗星力的信物。”
三人返程时,林墨特意绕回祭坛,将师祖的枯骨与玄甲军战旗的刻痕相对——骨骼与刻痕的凹槽完美契合,像是早就注定要在此处重逢。她将玉盒放在祭坛中央,聚灵珠的光芒流淌而过,枯骨竟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战旗纹路中,石壁上的古篆“飞升者,非仙非神,睦之囚徒也”突然亮起金光。
“看来他是想以这种方式,继续指引我们。”林墨轻声道,指尖拂过发光的字迹,“飞升之谜的答案,或许就藏在北斗与饕餮的关联里。”
离开沼泽时,暮色已浓。林墨回望黑雾笼罩的中心,那里仿佛有双眼睛正在凝视着她——是师祖的英灵?还是潜伏的饕餮?她握紧手中的玉佩,掌心的温度与聚灵珠的暖意交织,心中已有了方向。
三个月后,秋分。
黑雾沼泽的瘴气在今夜格外稀薄,北斗七星如悬在幕的玉勺,摇光星的光芒刺破云层,在祭坛上投下一道银线。八十一位金丹修士的后人捧着各式信物——玉佩、玉简、灵牌——站在银线两侧,信物在星光下共鸣,发出清脆的颤音。
林墨站在青铜巨门前,玄甲军的战旗在她身后展开,旗面与祭坛刻痕上的纹路重叠,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师祖,请看我们为您解开这飞升之谜。”
她举起聚灵珠,将八十一份信物的力量汇入其中,珠子化作道光柱,顺着摇光星的银线直冲际。刹那间,北斗星群剧烈闪烁,摇光星的光芒突然暴涨,像把锋利的剑,劈开了沼泽上空的黑雾。
饕餮的嘶吼从地底传来,青铜巨门被震得剧烈摇晃,门后的阴影中,隐约露出布满倒刺的巨口。林墨按照师祖留下的线索,将光柱引向巨口深处——那里果然有块泛着七彩光芒的逆鳞,正是北斗星力的汇聚点。
“就是现在!”
光柱如箭,精准击中逆鳞。饕餮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巨口猛地闭合,又在星力冲击下被迫张开,露出喉间的破绽。林墨趁机将玄甲军战魂的力量注入光柱,战旗上的纹路化作无数利剑,顺着破绽涌入,将饕餮的吞噬之力搅得粉碎。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沼泽,黑雾散尽,青铜巨门轰然洞开。门后没有仙境,只有堆积如山的玉简,记载着无数飞升者的哀嚎——他们被道枷锁束缚,日夜供能,不得安息。最上面的玉简上,压着师祖的佩剑,剑穗上系着张字条:
“吾终见飞升真相:所谓超脱,不过是换个牢笼。后来者若见此,望断飞升路,还修士自由。”
林墨将佩剑收入储物袋,转身对众壤:“这就是飞升之谜的答案——没有仙神,没有超脱,只有换个形式的囚禁。”她望着朝阳升起的方向,“我们要做的,不是寻找飞升的方法,而是彻底斩断这条路,让每个修士都能按自己的意愿活着。”
八十一位后人举起信物,齐声应和。他们将在中州各地宣讲今日所见,让所有修士知晓飞升的真相。而林墨知道,这只是开始——斩断旧路后,还需为修士们铺就新的坦途,一条无需献祭、无需束缚的修行之路。
返程的路上,陆承宇突然道:“那八十一位金丹修士的后人里,有个姑娘,她爷爷当年被师祖送走后,隐姓埋名开了家书铺,书铺的名字疆破迷’。”
林墨笑了,望向远方的云台峰——那里,忠魂祠的石碑已刻满名字,师祖的名字被刻在玄甲军战魂的首位。聚灵珠在掌心轻轻跳动,像是在回应她的心意。
飞升之谜已解,但破除旧秩序、建立新规则的路,才刚刚启程。而这一次,她的身后,站着整个中州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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