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渊煞气暂平，各宗门弟子趁着难得的间隙休整。营地中央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搭起了两座临时丹炉，赤红的炉身在晨光里泛着金属的冷光，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听了吗？丹鼎派的秦岳长老要和青云宗的林墨比炼丹！”
“真的假的？秦长老可是丹道界出了名的快手，据他炼‘凝神丹’只需半柱香，误差不超过三息。”
“林墨？就是那个刚悟透‘合流术’的子？他懂炼丹？”
议论声中，秦岳缓步走到左侧丹炉前，一身月白道袍衬得他面容清癯，手里提着个古朴的药箱，箱内药材的清香混着丹火的暖意弥漫开来。他将药箱放在石台上，目光扫过对面的林墨，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友，昨日见你调度七宗灵力时，对能量流转的把控极为精妙，想来对丹道也该有些涉猎。”秦岳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今日便以‘清心丹’为题，比一比成色如何？”
清心丹虽非高阶丹药，却最考验控火功夫——火力过旺则药材焦糊，火力不足则药性难出，且需精准配比七种辅药，多一分则燥，少一分则滞，是丹道入门的试金石，也是高阶修士日常调理心神的常用药。
林墨站在右侧丹炉前，指尖摩挲着炉身的纹路。他确实研究过丹道，三师兄手札里夹着不少关于“灵力融药”的批注，只是实战经验远不及秦岳。听到秦岳的提议，他坦然点头：“秦长老请先。”
秦岳也不推辞，打开药箱的瞬间，七味药材如列队的士兵般整齐飞出，落入预先备好的玉盘里。他指尖轻弹，丹炉下的火符应声亮起，橘红色的火焰稳定地舔舐着炉底，温度在瞬息间升至恰好的火候。
“丹道首重‘识药’。”秦岳一边讲解，一边将晒干的“静心草”投入玉臼，力道均匀地研磨起来，“这味主药需去根留叶，叶脉中的汁液才是清心的关键，研磨时要顺着纤维方向，否则会破坏药性。”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研磨、筛选、配伍，每一步都精准得像用尺量过。当七种药材按比例投入丹炉时，火焰突然转成青蓝色，炉口腾起的药雾凝成一道细细的白柱，笔直如线——这是控火精准的标志。
“辅药的顺序也有讲究，‘凝露花’需在主药七分熟时加入，早一刻则被主药压制，晚一刻则药性相冲。”秦岳的声音随着药香扩散，“看这药雾不散，便是火候刚好。”
半柱香刚过，秦岳轻喝一声“起”，丹炉盖应声弹起，三枚通体莹白、圆整光滑的丹药悬浮而出，药香清冽，落在玉盘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丹药表面隐现细密的丹纹，如月光流淌——这是丹道中罕见的“上品”成色。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连一直闭目养神的慧能都忍不住睁开眼，双手合十道：“秦长老好功夫，这般成色的清心丹，怕是能让狂躁修士瞬间安宁。”
秦岳将丹药收好，目光落在林墨身上，带着几分期许：“林友，请。”
林墨深吸一口气，打开三师兄手札中夹着的药谱。泛黄的纸页上，三师兄用朱笔写着：“药如人，性各异，需顺其性而融之，强融则乱。”他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突然想起昨夜调度七宗灵力时的感悟——不是强行融合，而是顺势引导。
他没有急着点火，而是先将七种药材在玉盘中一字排开，指尖拂过每味药材，感受它们蕴含的细微灵力波动：静心草偏凉，带着草木的清寂；凝露花温润，藏着晨露的柔润；赤芝根燥烈，需以“冰泉石”中和……
“林墨怎么还不开始？”
“是啊，秦长老都炼完了，他该不会是怯场了吧？”
议论声渐起，秦岳却微微蹙眉，他看出林墨并非怯场，那指尖拂过药材时的专注，倒像是在与药材“对话”——这是极高明的识药法门，比单纯的称量配比更贴合药性本质。
林墨突然抬手，没有点燃火符，而是将掌心贴在丹炉壁上，运转起昨夜领悟的“合流术”。他体内的灵力顺着掌心涌入炉身，在炉底凝成一圈柔和的光纹，取代了传统的火焰。
“他不用火？”
“疯了吧！炼丹哪有不用火的？”
惊呼声中，林墨将静心草投入炉中，没有研磨，而是以灵力包裹着药材，让其自然舒展，那些被秦岳视为“杂质”的根须，在他的灵力引导下，竟渗出一丝极淡的清苦灵力——正是三师兄批注中提到的“静心草根含隐性凉性，可增强药效三成”。
他依次投入药材，每种药材都以不同的灵力频率包裹：凝露花用温润的灵力托着，在炉中缓缓旋转，像晨露在花瓣上滚动；赤芝根则被注入带着冰泉石凉意的灵力，中和其燥烈……七种灵力在炉中交织，却互不冲撞，反而像七条溪流汇成一片温润的湖泊。
没有火焰，没有药雾，只有丹炉壁上不断流转的光纹，和林墨专注的侧脸。
秦岳的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看出林墨的法子——以自身灵力模拟火焰的温煦，却比火焰更精准地把控着每种药材的“舒适区”，这是“灵力融药法”！三百年前曾有丹道大师用过，可惜早已失传，没想到竟能在一个年轻后辈身上见到雏形。
一炷香的时间悄然过去，林墨收回掌心，丹炉盖自动弹开。五枚丹药缓缓浮起，通体呈淡青色，没有秦岳丹药的莹白光泽，却透着一股草木的自然清气。丹药落在玉盘中，没有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反而像羽毛般轻盈，药香比秦岳的清心丹更淡，却带着一种沁入骨髓的安宁。
“这……这算什么？连丹纹都没有，怕是连中品都算不上吧？”
“就是，颜色也不对，看着像没炼透。”
秦岳却走上前，拿起一枚丹药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尖捻起一点粉末，细细感受其中的药性。他的表情从讶异转为凝重，最后化作一声长叹：“好一个‘顺性而为’！林友这丹，看似成色平平，实则将每种药材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没有一丝人为的火气，服下后与修士灵力相融，润物无声，比我的上品丹更胜一筹啊！”
“什么？”
“秦长老是不是看错了？”
质疑声中，秦岳将丹药递给身边的沈清辞：“沈姑娘昨夜为护阵眼耗损心神，服下试试便知。”
沈清辞接过丹药，指尖刚触碰到，便感到一股柔和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她将丹药服下，片刻后，原本因灵力紊乱而微微颤抖的指尖渐渐平稳，眉宇间的倦意消散不少，银花印记的光芒也变得柔和起来。
“确实……比寻常清心丹更温和，却更有效。”沈清辞轻声道。
林墨看着玉盘中的淡青色丹药，想起三师兄手札里的话：“丹者，非火炼，乃心融。”他突然明白，方才引导药材自然舒展时的心境，与昨夜引导七宗灵力时如出一辙——不是掌控，而是理解与尊重。
秦岳望着林墨，眼中的笑意真切了许多：“林友这手‘灵力融药法’，当真是让老夫开了眼界。看来丹道一道，也如你的‘合流’一般，未必只有一种标准。”
林墨笑了笑，将丹药收好：“秦长老过奖了，我不过是顺着药材的性子试试，谈不上什么法门。”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变成了赞叹，王猛挠着头凑过来：“林墨兄弟，你这炼丹的法子，跟你那‘合流术’是不是一个道理？看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差不多。”林墨点头，目光扫过欢呼的众人，秦岳的坦然认输，沈清辞的温和浅笑，王猛的憨直，柳如烟的若有所思……每个饶表情都鲜活而真实。
他突然觉得，这场丹道比拼的输赢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这些看似不同的“道”里，摸到了同一种脉络——就像清心丹的七种药材，各有其性，却能在懂得顺应的人手中，融成最恰到好处的安宁。
朝阳爬过裂渊的封印阵，将丹炉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墨望着远处七宗弟子忙碌的身影，有的在加固阵法，有的在检修兵器，有的在分发丹药，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他知道，属于他们的修行，从来不止于术法与丹道，更在这千万种不同的“道”中，找到让彼此共生共荣的脉络。
而这脉络的起点，或许就藏在秦岳递来的那杯热茶里，藏在王猛拍在他肩上的力道里，藏在沈清辞指尖拂过他鬓角的温柔里——藏在每个愿意放下偏见、彼此看见的瞬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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