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夜风冷得扎人。
叶云湘背靠黑石坐着,闭着眼,脸白得像纸。左手还抵在林嚣心口,暗金色的灵力一丝丝渡过去,慢得像渗进沙地里的水。右手攥着那块骄榜玉牌,指节绷得发白。
“叶尘……第七十九位……”
他扯了扯嘴角,没笑。登榜是好事,可也意味着更多眼睛盯着。尤其是玉牌更新时,识海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悸动——遥远、冰冷,像被什么极可怕的东西瞥了一眼。
不是错觉。他不敢赌。
“咳……”林嚣咳了一声,带出血沫。叶云湘立刻收手探查。脉搏稳了,呼吸长了,胸口焦黑的地方开始长新肉,虽然慢,但命吊住了。只是神魂损耗太重,人还没醒。
叶云湘松口气,这才处理自己的伤。左臂骨头接上了,经络还抽痛。后背肋下乌青发黑,淤血未散。最麻烦的是混沌金丹,强行动用又救林嚣,光泽都暗了几分。
他吞下丹药,背靠黑石运功。混沌金丹像饿疯的凶兽,贪婪吞着稀薄的灵气和药力。
半个时辰后睁眼,脸色好零,但离痊愈还远。他看向玉牌,白光敛了,但“骄会”的邀请还烙在里面。
“流云城,机分阁,秘境机缘……”他沉吟。机阁的邀请分量不轻。“秘境机缘”四个字,对他吸引力很大。要快速提升实力,找人,应对危机,机缘不能少。
但林嚣没醒,这儿也不安全。地火洞窟里那东西醒了,知道会不会波及出来。而且“叶尘”登榜的消息,这会儿怕是已传开了。炎家被灭,地火灵脉易主,不是事。接下来,无数眼睛会盯过来,好奇的,招揽的,更有不怀好意的试探甚至杀机。
必须尽快走,找个安全地方,让林嚣恢复,自己也得稳固境界。
他刚想背起林嚣找路,耳朵一动。
极轻微的破空声,从山谷入口传来。不止一道。很快,气息敛得极好,不是他神识敏锐,几乎察觉不到。
叶云湘眼神一凝,瞬间敛息如石,快速将林嚣挪到黑石后阴影里,自己闪进旁边巨石缝,盯向声音来处。
几个呼吸后,三道身影鬼魅般飘进山谷,落在谷口高岩上。
当先是个穿水蓝锦袍的中年文士,面白无须,手持白玉折扇,嘴角带笑,眼神深。气息沉凝,金丹初期,根基比之前那枯瘦老者扎实得多。
身后俩黑衣护卫,筑基后期,肃杀锐利,左右护着文士侧翼,站位精妙,训练有素。
文士目光扫过山谷,看似随意,却在叶云湘刚才疗赡黑石下微微一顿——那里有极微弱的残留灵力波动。
他笑容不变,收扇拱手,声音清朗传遍山谷:
“灰岩城柳家分支,管事柳元明,奉家主之命,特来恭贺‘叶尘’道友登临骄榜第七十九位!冒昧来访,还望道友现身一见。”
灰岩城,柳家分支!
叶云湘藏在石缝里的身子瞬间绷紧,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来了,这么快!骄榜更新才多久?对方不仅立刻知道,还精准找到这陌生山谷!
是巧合,还是机阁玉牌或骄榜本身有隐秘?或柳家在东域的耳目已敏锐至此?
心思电转,脸上没表情。对方点明来意,道破“叶尘”,躲不掉了。对方一名金丹初期,两名筑基后期,柳元明不好对付,但以他现在的状态,拼死一搏不是没机会。关键是,对方是“恭贺”,态度客气,但深夜追踪至此,绝非善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叶云湘深吸口气,缓缓从石缝走出。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左臂不自然垂着,浑身血迹焦痕没处理,狼狈不堪,气息虚浮紊乱,一副重伤未愈、强弩之末的样子。
“柳管事消息灵通。”他走到大黑石前站定,声音嘶哑疲惫,带着警惕,“叶某与柳家素无往来,不知柳家主此番‘恭贺’,何意?”
柳元明目光落在他身上,将那凄惨模样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脸上笑容更温和:“道友笑了。道友以金丹初期逆斩金丹中期炎家老祖,独占熔岩山脉地火灵脉,震动东域,荣登骄榜,实乃我东域修士楷模。我柳家虽偏居灰岩城,对道友这般少年英杰,亦心向往之。家主特命在下来,一来恭贺,二来,也想与道友结个善缘。”
话得漂亮,滴水不漏。但叶云湘听在耳中,只觉字字机锋。对方只提他斩炎烬、登榜,对他“可能”的身份,对地火洞窟最后苏醒的恐怖存在,只字不提。是不知道,还是刻意回避?
“柳家主厚爱,叶某愧不敢当。”叶云湘拱手,动作牵动伤势,眉头微蹙,“只是叶某重伤在身,亟待疗养,恐怕让柳管事白跑了。他日若有机会,再登门拜访柳家主致谢。”
他想尽快打发人走。
柳元明却像没听出逐客之意,反而上前一步,笑容不变:“道友伤势不轻。我柳家虽非了不得的世家,在东域也算略有薄名,府中有丹师和清静院落。若道友不嫌弃,不如随在下前往灰岩城暂住疗伤?一来安全,二来,我家家主对道友仰慕得紧,早有结识之心,正好可把酒言欢,畅谈大道。至于道友这位朋友……”他目光似有若无扫过黑石后林嚣藏身处,“我柳家也可一并安排,悉心照料。”
话得客气周到,甚至主动提出照顾林嚣。但叶云湘心中警惕瞬间提到顶点。对方不仅不罢休,反而步步紧逼,要“请”他去灰岩城!而且,对方显然知道林嚣存在!这哪是“结善缘”,分明是“请君入瓮”!
是柳家分支察觉了什么,怀疑他身份?还是仅因他展现的潜力和地火灵脉,想拉拢控制,或套出他快速提升实力的秘密?
“柳管事好意,叶某心领了。”叶云湘语气冷下来,“只是叶某散漫惯了,不喜拘束。疗伤之事,自有去处,不劳烦柳家了。”
柳元明脸上笑容微敛,眼神深了几分:“道友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我柳家真心想与道友结交。家主特意吩咐,务必要请到道友。道友重伤在身,独自在这荒山野岭,恐怕……不太安全。如今这熔岩山脉,可不太平。方才地动山摇,怕是地火深处出了变故吧?道友能安然脱身,已属万幸,何必再冒险?”
这话带了明显威胁和试探。点出地火变故,暗示他们可能知道洞窟里发生了什么,也点出叶云湘状态不佳,独自在外“不安全”。
叶云湘眼神彻底冷了。他知道,今这事无法善了。对方追踪至此,又摆出这姿态,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柳管事这是在威胁叶某?”他声音不高,透寒意。
“不敢。”柳元明折扇轻摇,语气平和,但身上金丹修士的淡淡威压开始弥漫,锁定叶云湘,“只是替道友安危着想。家主有命,在下奉命行事。还望道友……莫要让在下为难。”
气氛瞬间冰点。两名黑衣护卫的手已悄无声息按上刀柄,眼神锐利如刀,锁定叶云湘。
叶云湘体内,混沌金丹开始加速旋转,暗金灵力在经脉中悄然奔涌。他右手微垂,指尖暗金光芒吞吐。左臂虽疼,勉强也能用。一打三,对方有备而来,自己重伤未愈,林嚣昏迷……胜算,很低。
但束手就擒,绝不可能。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时——
“咳咳……主上……”
一声极微弱、却清晰的呼唤,从黑石后传来。
叶云湘身体一震,霍然转头。
柳元明和两名护卫也是一愣,看向黑石。
只见黑石阴影下,一直昏迷的林嚣,竟挣扎着用黑色短刃撑身,半坐起来。他脸色惨白如纸,唇干裂,胸口布条渗血,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黑暗中苏醒的孤狼,死死地、充满敌意地盯住柳元明三人。
他手中短刃,刃尖对准柳元明方向,手臂不受控地颤抖,但那股凝练到极致的杀意,让柳元明这金丹修士都微蹙眉。
“柳家……灰岩城……”林嚣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却带着刻骨冰冷,“我……听过你们……在找……姓叶的……”
他每一字,都像用尽全身力气,胸口剧烈起伏,血迹扩大。但握短刃的手,稳了一分。
“主上……快走……他们……不怀好意……”
话音未落,他眼中厉色一闪,竟不知从哪涌出股力气,手腕一抖,黑色短刃化一道微不可察的乌光,带着阴寒决绝的杀意,直射柳元明咽喉!竟要以重伤垂死之躯,为主上搏一线生机!
“找死!”柳元明身后一名黑衣护卫怒喝,拔刀欲挡。
柳元明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手中白玉折扇轻轻一展,挡在身前。
叮!
一声轻响,短刃撞在扇面上,无力坠地。林嚣用尽最后力气,喷出口血,身体向后软倒,再次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微弱。
但这下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场中紧绷的气氛骤然一变。
叶云湘看着为护他不惜拼上最后生机的林嚣,又看看面色微沉的柳元明,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刺骨的杀意。
“柳家……”他缓缓抬起右手,暗金光芒在掌心凝聚,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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