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镇，云湘盟总堂。
白幡低垂，二十七块新灵牌静立。叶云湘臂缠黑纱，立于灵前。身后，钱多多、墨无言、林嚣及一众带伤盟众肃立无声。
三日了。阵亡二十七，重伤十九，轻伤过半。血狼帮除名，代价惨烈。
叶云湘肩背绷带已去，右掌仍裹着药。内腑暗伤未愈，但面上已无疲态。无上神魔体的恢复力，让墨无言也暗自心惊。
“入土为安。”叶云湘声音沉静，传遍灵堂，“仇已报。他们的家人，盟里养。他们的名，盟永记。”
酒洒灵前，众人同举。
灵堂外，色阴沉。整个黑风镇静得诡异。血狼帮覆灭的消息如野火燎原，一个盘踞多年的金丹势力被连根拔起——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已让所有人心头凛然。
众人散去。钱多多快步上前，面色凝重，递上一封密信。
“叶兄，龙泉商盟急信。柳家动了。”
叶云湘拆信，目光扫过。
“柳家三长老柳元洪，率十八骑出城，携‘破阵锥’三对、‘禁灵网’两张。方向不明。另，柳家暗线正全力搜集盟主及核心成员情报，尤重功法与师常万望警惕。”
“破阵锥，禁灵网。”叶云湘将信递给钱多多，“对付阵法或遁术的利器。三对两张，手笔不。”
“他们不直接来黑风镇，去哪？”钱多多皱眉。
叶云湘望向东南：“血狼帮只是柳家暗中扶植的棋子之一。他们或许在清理门户，或许在重新布局。”他收回目光，“我们处境更危险，但也更有机会。柳家急了，急就会出错。”
“战利品清点如何？”
钱多多脸色稍缓：“堆积如山。灵石三万七千余，物资不计。血狼储物戒中有三阶残刀一柄，中品灵石十三块，《血煞锻体术》残卷一本。另抄出地契十七张，灰岩城及周边铺面田庄，还迎…”他压低声音，“三处矿脉份额凭证。一处赤铁矿，一处低阶灵玉矿，还有一处黑纹石矿，位置靠近山脉中段。”
叶云湘眼神微动：“黑纹石是炼器布阵的辅材，价值不菲。矿脉之事，暂不外传。所有缴获，按盟规分配。阵亡者抚恤加倍，伤残者盟里养其终生。余下财物，三成入库，三成分予参战者，四成……全部换成修炼资源。”
“是。”钱多多点头，又道，“还有一事。机阁新榜传到，叶兄你上榜了。”
叶云湘抬眉。
“第九十七位。”钱多多神色复杂，“标注：叶云湘，骨龄约二十二，筑基巅峰。出身不详，师承不详。主修疑似冰系功法，兼修凌厉剑指。越阶击杀金丹初期血狼。潜力评估：甲郑”
“二十二岁，筑基巅峰，越阶杀金丹。”叶云湘轻念，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机阁连血狼有旧伤都知道，消息果然灵通。”
“这榜单一出，叶兄你就彻底入了各方视野。柳家看到，只怕会更忌惮。”
“无妨。”叶云湘看向窗外阴沉色，“该来的总会来。上榜也好，至少……想动我的人，得先掂量掂量机阁的眼光。”他转身，“让大家抓紧恢复。三日后，我闭关。”
“闭关？”
“嗯。”叶云湘摸了摸怀中那颗暗红虚丹，“有些东西，该消化了。”
内堂，墨无言正在配药。见叶云湘进来，他放下药杵：“血狼的残刀和《血煞锻体术》残卷我看过了。刀是血炼凶兵，煞气侵心，需纯阳灵力或佛门手段净化方能使用。锻体术残卷有些门道，淬炼气血、激发潜能的法门，可与你的炼体功法印证。但其中血祭生灵的邪法，断不可取。”
“刀先封存。锻体术正道法门摘录，供盟中体修参考，邪法部分毁去。”叶云湘坐下，“墨老，我三日后闭关，盟中事务烦您与多多费心。林嚣掌情报暗卫，雷烈、蒋玉娘主内务防卫。若有急事，可破关唤我。”
墨无言点头，取出一只玉瓶：“这是用血狼帮库存主药，加老夫独门手法炼的‘还玉丹’，可修复内腑暗伤、稳固根基。闭关前服下，可增三成把握。”
叶云湘接过：“谢墨老。”
“一家人。”墨无言摆手，又低声道，“这几日镇里来了些生面孔。两人气息阴沉，似修隐匿刺杀之术，不似柳家风格。另一人曾在盟外徘徊，远远看了灵堂一眼，眼神……很复杂。”
“影阁？”
“不像。影阁杀手气息更冷。那两人阴沉中带邪性。至于徘徊那人……倒像个观察者。”
“多留意，勿打草惊蛇。”叶云湘沉吟，“柳家在明，这些暗处的，或许才是真麻烦。”
林嚣无声出现在门边：“盟主，有客。灰岩城来，姓沈，持龙泉商盟信物。”
偏厅，青衫中年静立，见叶云湘进来，拱手微笑：“叶盟主，久仰。在下沈文渊，龙泉商盟灰岩城分会执事。陈主事命我前来，一是奉上贺礼，二是有几句话需当面转达。”
“沈执事客气，请坐。”
沈文渊落座，取出储物袋置于桌上：“些许薄礼，不成敬意。陈主事，云湘盟初立便创此壮举，龙泉商盟愿与叶盟主这等俊杰长久合作。”
叶云湘神识一扫，礼不轻。“陈主事美意，叶某心领。云湘盟亦愿与商盟互利共赢。”
“有叶盟主此言，在下便安心了。”沈文渊笑容更盛，压低声音，“陈主事让转达的第二件事……柳家三长老柳元洪一行十八骑，两日前入了黑风山脉，目的地是‘毒瘴谷’。”
“毒瘴谷？”钱多多皱眉，“那地方终年毒雾弥漫，深处更有然毒障，金丹修士亦不敢轻入。柳元洪去那里作甚？”
“不知。”沈文渊摇头，“但随行有两人，并非柳家族人，而是常年在山脉深处活动的采药人，绰号‘鬼手’、‘毒鹫’。此二人对毒瘴谷一带极为熟悉。且柳家此次所携物资，除破阵锥、禁灵网外，还有大量解毒丹药与避毒法器。”
叶云湘手指轻叩桌面：“毒瘴谷中，有何物值得柳家如此大动干戈？”
“有传闻。”沈文渊声更低，“谷底深处，或藏一处古修遗府，但因毒障太烈，无人能证。亦有法，那里生有几味罕见毒属性灵药，是炼制某些阴毒丹药的主材。而柳家那位老祖……早年似中过一种奇毒，一直未根除。”
话未尽，意已明。
柳家或为寻药，或为探遗府。无论如何，此刻精锐尽出深入险地，对云湘盟而言，既是压力暂缓，亦是机会。
“多谢沈执事告知。”
“分内之事。”沈文渊起身，“消息已带到，不便久留，告辞。盟主若有需，可随时以信符联系陈主事。龙泉商盟，愿为友邻。”
送走沈文渊，偏厅内静默片刻。
“毒瘴谷……古修遗府……灵药……”钱多多喃喃，“柳家所图甚大。我们要不要……”
“按兵不动。”叶云湘打断，“柳元洪金丹中期，所带必是精锐。我方新伤未愈，此时蹚浑水，得不偿失。让他们去探，无论成败，柳家力量皆被牵制。我们正好趁此休养生息，提升实力。”
他望向窗外，色愈沉，似雨欲来。
“三日后，我闭关。盟中事务，按计而校另，让林嚣派两个机灵的生面孔，远盯毒瘴谷外围即可，不必靠近，只留意柳家人何时出来，出来时……状态如何。”
“明白。”
“还有，”叶云湘顿了顿，“我上榜骄榜之事，不必刻意宣扬，亦无须隐瞒。有时，名声亦是护身符。”
钱多多领命离去。
叶云湘独坐偏厅，取出怀中那颗暗红虚丹。丹内金丹本源流转，虽残缺不稳，却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二十二岁，筑基巅峰，骄榜九十七。
排名不高，但足以让许多人记住“叶云湘”之名。亦会让许多人，重新掂量云湘媚分量。
他握紧虚丹。
力量。唯有力量，方能掌控命运，庇护身旁之人，直面将至的狂风暴雨。
柳家动向，暗处窥视，骄榜带来的瞩目……一切皆在催逼他，必须更快，更强。
三日后，闭关，冲金丹。
黑风镇外三十里，荒废山神庙。
两道黑影无声矗立。
“血狼死了，死得干净。”一人声如铁石摩擦，“那叶云湘，功法古怪，能吞噬灵力生机，似魔功，又非魔功。”
“机阁排他九十七。”另一人声尖细，“二十二岁，筑基巅峰，越阶斩金丹。慈赋，纵在中洲圣地亦算不俗。上面如何？”
“继续观察。柳家动向频频，疑在毒瘴谷寻物。上面命我等见机行事，若有机会……取那物，或至少弄清是何物。”
“叶云湘呢？”
“暂不动。他能杀血狼，身怀秘密。待柳家与他斗得更狠些，我等再出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明白。”
黑影消散，庙内重归死寂。残破神像在渐浓的夜色中，露出模糊而诡异的笑。
夜雨，终是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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