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日里,林云岫并未再做更多修炼,而是将心神完全沉静下来,反复巩固那初生的镜映剑心,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她知道,炼心路考验的并非单纯的修为,而是意志与道心,任何一丝浮躁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导致万劫不复。
第三日清晨,色未明,林云岫便已起身。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将状态调整至空明,静静等待着。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江疏影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她的木屋之外。依旧是素白道袍,白纱覆目,清冷如霜,但林云岫却敏锐地察觉到,她今日的气息似乎比往常更沉凝几分。
“走吧。”江疏影没有多余言语,转身便向后山禁地方向行去。
林云岫默默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熟悉的竹林、溪涧,逐渐深入后山人迹罕至的区域。周围的雾气渐渐浓郁起来,林木也变得愈发古老苍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沧桑而肃穆的气息。
最终,她们在一面看似平凡无奇、布满了青苔与藤蔓的巨大石壁前停下。石壁光滑如镜,隐约能映出人影,却又仿佛隔绝着另一个世界。
“此处便是炼心路入口。”江疏影面向石壁,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踏入此壁,幻境自生。所见所感,皆由心造,真妄难辨。守住你的剑心,记住你为何而来。”
她顿了顿,微微侧首,白纱之后仿佛“看”了林云岫一眼,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若心神失守,捏碎此符,可保你灵台不灭,退出幻境。”
一枚刻画着简易云纹的玉符被递到林云岫面前。
林云岫看着那枚玉符,又看向江疏影。她能从这简单的举动中,感受到对方那隐藏在清冷之下的关牵她没有推辞,郑重地接过玉符,贴身收好。
“弟子,定不负大师姐期望。”林云岫目光坚定,向着江疏影深深一揖。
江疏影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是抬手,并指如剑,对着那面巨大石壁凌空一点。
嗡——
石壁表面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中心的苔藓与藤蔓如同活物般向两侧退去,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朦胧白光的洞口。一股吸力自洞内传来。
林云岫最后看了一眼身旁那道素白的身影,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迈步踏入了白光之郑
身影消失,石壁上的涟漪平复,洞口也随之隐去,恢复成原本布满青苔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江疏影独自立于石壁前,白纱覆目,静默良久。山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带着清晨的凉意。她看不见林云岫在炼心路中的情形,那双能窥见命运轨迹的重瞳,在此刻也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关乎自身与深切交织者的未来,依旧是混沌一片。
但她能感觉到,那石壁之后,属于林云岫的气息正在经历着剧烈的波动与冲刷。
“守住本心……”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消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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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白光的瞬间,林云岫只觉得旋地转,周遭的一切景象都扭曲、破碎,随即又重组。
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狭窄、幽深、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路上。路两侧是翻滚不休的灰色浓雾,雾气之中,隐隐传来各种声音——有父亲痛苦的呻吟,有太华宗修士嚣张的狂笑,有谢栖真焦急的呼唤,甚至……还有江疏影清冷中带着失望的叹息……
幻境开始了!林云岫心中一凛,立刻谨守心神,镜映剑心自然运转,一股清澈的意念如同明镜般映照周身,将那些试图钻入脑海的杂音稍稍隔绝。
她迈步向上走去。
没走几步,前方的雾气一阵翻涌,景象骤变!她竟回到了悬镜山,回到了父亲尚未失踪之时。林清风正含笑看着她,督促她修炼,场景温馨而熟悉。
“岫儿,过来,让爹看看你的剑法可有长进。”林清风向她招手,笑容和煦。
一股强烈的眷恋与酸楚瞬间涌上林云岫的心头,她几乎要忍不住扑过去。但就在脚步即将迈出的刹那,镜映剑心微微一颤,映照出眼前“父亲”眼底深处那一丝难以察觉的虚幻与呆板。
“幻象!”林云岫猛地咬紧牙关,硬生生止住脚步,目光恢复清明,不再看那幻象一眼,继续拾级而上。
那温馨的场景如同泡沫般破碎。
紧接着,周遭景象再变!变成了黑水镇狱那阴森恐怖的牢笼!林清风被粗大的锁链捆绑着,浑身是血,气息微弱,正用绝望而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岫儿……救救爹……杀了我……”幻象中的父亲发出凄厉的哀嚎。
那声音如同利锥,狠狠刺入林云岫的心脏!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救父的执念如同火山般喷涌,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斩断那些锁链!
“是幻象!守住本心!”她在心中对着自己低吼,镜映剑意全力运转,如同冷水浇头,强行压制住那股几乎失控的冲动。她闭上眼,不再去看那惨状,只是凭借着对真实父亲的记忆与信念,一步步坚定地向上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帮助她保持清醒。
幻象再次破碎。
随后,她又经历了种种考验。有时是太华宗修士化身万千,铺盖地杀来;有时是谢栖真满身是血,倒在她面前求救;有时甚至是江疏影白纱染血,气息奄奄,质问她为何如此弱,无法相助……
喜怒哀惧,爱恶欲憎,种种情绪被幻境无限放大,如同惊涛骇浪,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神。每一次,她都依靠着初凝的镜映剑心,如同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礁石,映照虚妄,辨别真实,牢牢守住那一点灵台清明。
不知走了多久,经历了多少重幻境,林云岫感到心神俱疲,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就在她几乎要达到极限时,前方的雾气骤然散尽。
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孤峰之巅。峰顶平整,只有一座古老的石碑矗立中央,碑上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问道。
一个模糊的身影,负手立于碑前,背对着她。那身影的气息浩瀚如海,却又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平和。
“汝为何执剑?”那身影并未回头,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林云岫的心底。
林云岫喘息着,强撑着疲惫的身躯,看向那身影,看向那座“问道”碑。
为何执剑?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她经历重重幻境,一次次于迷失边缘挣扎回来后,已然无比清晰。
她挺直脊梁,尽管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字一句地答道:
“为镜映真实,斩破虚妄。”
“为守护所珍,问心无愧。”
“为此身之道,无怨无悔!”
三句话出口,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峰顶!她体内的镜映剑心随之发出清越的嗡鸣,一股前所未有的通透与力量感流转全身!之前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那背对着她的模糊身影,似乎微微点零头。
“善也。”
“记住你今日之言。”
“去吧。”
身影消散,那座“问道”碑也化作点点流光,融入林云岫的体内。
眼前的一切景象开始崩塌、消散。林云岫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自己,将她推出了那片幻境空间。
石壁之前,白光一闪,林云岫的身影踉跄着跌出,脸色苍白,浑身被汗水浸透,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被彻底洗涤过的星辰,清澈、坚定,蕴含着内敛却强大的力量。
一直静立等待的江疏影,在她出现的瞬间,便微微侧首,“看”向了她。
尽管白纱覆目,林云岫却仿佛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审视,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
林云岫站稳身形,感受着体内那愈发凝实、仿佛与灵魂融为一体的镜映剑心,以及那隐隐触及瓶颈、随时可能突破的灵力修为,她看向江疏影,唇角扬起一抹如释重负又充满力量的弧度。
“大师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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