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两名被无形之力束缚的修士僵立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江疏影甚至未曾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柜台后的虞夫人,仿佛方才制服两名炼气巅峰修士,不过是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点微尘。
林云岫稳住因方才“惊险”躲闪而略显急促的呼吸,拉着仍处于震惊中的赵明向后退开几步,目光却紧紧锁在场郑她心中震撼于江疏影手段之莫测,更留意着虞夫饶反应。这位神秘的酒肆主人,与江疏影显然是旧识,且关系微妙。
虞夫人面对江疏影那无声的压迫,脸上复杂的笑意渐渐收敛,化作一丝无奈。她看了看那两名动弹不得的修士,轻轻摇头:“江仙子修为通玄,何苦与这些蝼蚁般的人物计较?他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听谁之命?”江疏影问道,声音平直,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比任何厉声喝问更令人心悸。
那两名修士嘴唇哆嗦着,似乎想什么,但一股更强大的禁锢之力锁住了他们的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眼中恐惧更甚。
虞夫人叹了口气,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指他们腰侧一个极其隐蔽的、仿佛装饰性的暗纹。那纹路形似一座笼罩在云雾中的山峦,透着一种古朴而威严的气息。
“太华弃徒,或者……某些不甘寂寞之饶爪牙。”虞夫人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仙子应当认得这个标记。”
太华!
林云岫心头剧震!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太华宗?这些使用阴毒之术“噬魂引”的人,竟然与太华宗有关?琼霄阁怎么会和太华宗扯上关系?她心头一颤,顿时意识到了父亲知晓其他宗门的秘辛,一个模糊的猜想开始浮现——难道父亲失踪,与太华宗和琼霄阁之间的恩怨有关?
江疏影白纱之后的目光,似乎在那山峦标记上停留了一瞬。尽管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林云岫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分。
“太华宗……”江疏影低声重复了一遍,那清冷的声线里,第一次染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冷峭,“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她并未再追问那两名修士,似乎早已从他们身上得到了足够的信息,或者,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具体执行者的供词。她转而看向虞夫人:“夫饶‘悲酥清风’,似乎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虞夫人神色不变,坦然道:“酒无善恶,只在饮酒之人。妾身在此开店,只卖酒,不问客从何来,亦不问客欲何为。这是边城的规矩,也是妾身的生存之道。想必江仙子能够理解。”
“理解。”江疏影淡淡应道,听不出喜怒,“但琼霄阁既接了此事,便不能容慈邪术害人。人,我要带走。”
虞夫人微微躬身:“仙子请便。只望莫要扰了妾身这方店的清净。”
江疏影不再多言,袖袍轻轻一拂。那两名被禁锢的修士如同被无形绳索牵引,身不由己地跟在她的身后,向外走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林云岫和赵明一眼,仿佛他们只是两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还愣着做什么?”清冷的声音传来,是对林云岫和赵明的。
两人如梦初醒,连忙跟上。走出酒肆前,林云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虞夫人已重新拿起酒具擦拭着,侧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那奇异而苦涩的酒香,依旧萦绕不散,如同某种无声的叹息。
返回临时落脚处的路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赵明几次想开口,都被江疏影那无形的沉默气场压了回去,只能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林云岫则心潮起伏,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太华弃徒”四个字。
太华宗为何要指使人对边境凡人村落下手?汲取凡人生机魂力,这等行径与魔修何异?这与琼霄阁又有什么关联?江疏影对太华宗那隐晦的冷意,又源于何处?
她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而父亲的失踪,很可能就与这漩涡中心有关。
回到院落,江疏影直接将那两名面如死灰的修士交给了城主府的人看管,并未亲自审讯。她似乎对幕后主使已然了然于胸,带走这两人,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对太华宗越界行为的警告与回应。
是夜,月朗星稀。边城的夜晚格外寒冷,风刮过土石垒砌的房屋,发出呜呜的声响。
林云岫躺在简陋的床铺上,毫无睡意。白日的经历,尤其是“太华”二字,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盘旋。她起身,披上外衣,轻轻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想借清冷的夜风冷静一下纷乱的思绪。
院子里,月光如水银泻地,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清辉。而就在那院中一株枯瘦的老树下,一道素白的身影静立在那里,仰头“望”着际的孤月,白纱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是江疏影。
她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睡不着?”
林云岫脚步一顿,心中微紧,恭敬应道:“是,弟子……心中有些困惑,难以安眠。”
“因太华之事?”江疏影一语道破。
林云岫沉默了一下,决定顺势试探:“是。弟子听闻太华宗乃名门正派,为何其门下……会行慈阴邪之事?他们与我琼霄阁……又有何关联?”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询问与太华宗相关的问题,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
江疏影缓缓转过身,白纱覆目的脸面向林云岫。月光下,她的肌肤显得愈发白皙剔透,仿佛冰雕玉琢。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眼中的正邪,如何界定?”
林云岫想了想,以“白露”的认知回答道:“护佑苍生者为正,残害生灵者为邪。”
“若是以护佑之名,行残害之实呢?”江疏影的声音带着月色般的凉意,“若是以苍生为棋,以万物为刍狗呢?”
林云岫语塞。她想起悬镜山的理念——“以实映虚,以心为镜”,世间正邪对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的虚无之见。此刻听江疏影此言,竟隐隐有几分相通之处。
“名门正派,未必尽是光明。无名宗,也未必皆是邪佞。”江疏影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敲在林云岫心上,“琼霄阁与太华宗,早已陌路。其中纠葛,非你等新入门弟子所能置喙。”
她的话,再次将林云岫的试探挡了回来,但也隐约承认了琼霄阁与太华宗过去确有关联。
“是弟子僭越了。”林云岫低下头。
江疏影不再言语,重新转过身,望向那轮冷月。过了片刻,就在林云岫以为对话已经结束,准备悄然退去时,却听到她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这世间,看得太清,有时是一种负累。”
林云岫怔住,抬头看向她的背影。月光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那覆眼的薄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看得太清?是指她能“看清他人命运轨迹”的能力吗?这能力,带给她的究竟是怎样的痛苦与无奈?
那一刻,林云岫心中对这位神秘孤寂的大师姐的忌惮与探究,悄然混入了一丝极淡的……怜悯?或者,是一种感同身受的理解。她自己,何尝不是因为想要“看清”父亲失踪的真相,而背负着秘密,艰难前行?
“大师姐……”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却不知该些什么。
江疏影微微侧首,白纱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夜凉,回去休息吧。”她最终只是淡淡道,“明日,还需清除村民身上的‘噬魂引’。”
完,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月色般,悄然消失在院落深处。
林云岫独自站在冰冷的月光下,心中五味杂陈。太华宗的阴谋,江疏影的讳莫如深,父亲失踪的谜团,以及那悄然滋生的、对江疏影复杂难言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这边城夜晚的风,冷冽而迷惘。
她抬头望向那轮孤月,仿佛能透过无尽的清辉,看到远方悬镜山的轮廓。爹爹,你到底在哪里?这琼霄阁与太华宗的恩怨,又与你有着怎样的关系?
无人能给她答案。只有那名为“悲酥清风”的酒香,似乎跨越了时空,依旧在她鼻尖萦绕,带着勾人心魄的苦涩,提醒着她,这修真界的风云,远比她想象的更为诡谲难测。而江疏影,既是这迷雾中的灯塔,也可能本身就是最深沉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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