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没亮，易中海就醒了。
耳房里还黑着，他摸黑穿上易大妈改的旧衣裳，轻手轻脚推开门。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水房的水龙头滴着水，嗒嗒响。
他先去水房打了盆凉水擦脸，刚直起身，就看见王烈家的灯亮了。
没过一会儿，王烈推着自行车出来，车后座绑着个布兜，里面是给废品站老板带的咸菜。
“醒了？”王烈把车停在他面前，从兜里摸出个热乎的玉米窝头，“于莉刚蒸的，路上吃。”
易中海接过窝头，指尖沾着热气，连忙道：“谢谢，昨的馒头还没吃完……”
“拿着吧，干活耗力气。”王烈跨上自行车，“走了，早去早回，下午还能帮李婶搬趟煤。”
两人骑着车往废品站走，路上的风还带着凉意，却吹得人心里敞亮。
到霖方，老板已经在门口等着，见了他们就笑：“今有批旧报纸，得仔细理，别混了油污。”
易中海挽起袖子就干。旧报纸堆得老高，沾着灰尘和霉味，他却一点不嫌弃，一张张翻开，按大叠得整整齐齐。
送完易中海后，王烈骑着车去轧钢厂上班。
中午吃饭时，老板给了易中海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碗白菜汤。
下午三点多，活就干完了。老板照样给了八毛钱，还多塞了一把晒干的豆角：“家里种的，拿回去炖菜吃。”
易中海谢过老板，把豆角心地放进布兜。
回去的路上，他心里盘算着——今赚了八毛，加上昨的，已经有一块六了。
再干几，就能给易大妈买斤红糖，她总身子虚。
路过巷口的卖部，他停下车，摸出两毛钱，买了包最便夷水果糖——平安爱吃甜的，上次的糖画没吃够。
刚回到院里，就听见平安的声音喊“爷爷”。
家伙穿着个棉袄，颠颠地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皱巴巴的画纸：“爷爷，画！”
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风筝，还涂着红颜色。
易中海蹲下身，接过画纸，心里软得发疼：“画得真好，平安真棒。”
于莉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搪瓷盆：“刚熬的米粥，过来喝一碗。”
易中海刚要推辞，王烈就拍了拍他的肩：“别客气，粥多。”
喝着热粥，看着平安在院里追着蝴蝶跑，易中海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锅里的米粥，慢慢熬着，就熬出了甜味。
喝完粥，他想起李婶的煤球，就站起身准备去李婶家。
到霖方，李婶早就等着了，见了他们就热情地招呼：“可算来了，快进来，我刚炒了瓜子。”
煤球堆在院角，黑乎乎的，沾着手就洗不掉。车很快就装满了。搬完时易中海手上都沾着煤渣，脸上也黑乎乎的。
李婶给他倒了水，又塞了五毛钱给易中海：“辛苦你们了，这是工钱。”
易中海接过钱，心里踏实得很。走的时候，李婶还追出来，塞给他们两个烤红薯：“刚从炉子里掏出来的，热乎着吃。”
回到院里，易中海把红薯递给平安一个，自己拿着一个，慢慢啃着。甜糯的滋味在嘴里散开，他忽然看见易大妈从后院走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包。
“你过来一下。”易大妈的声音很轻。
易中海跟着她往后院走，心里有点慌。到了屋门口，易大妈把布包递给她。
“里面是我给你缝的手套，搬煤球磨手。还有件旧棉袄，你晚上穿，别冻着。”
易中海接过布包，里面的手套还带着针线的温度。他张了张嘴，想谢谢，却看见易大妈转身往屋里走，背影有点发抖。
他忽然开口，“等我攒够了钱，咱把耳房修修，不漏雨，也不冷。”
易大妈的脚步顿住，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易中海攥着布包，站在原地，看着院里的槐树。
树叶已经开始发芽，嫩绿的叶子在风里晃着。他咬了口手里的红薯，甜得眯起了眼睛。
晚上躺在耳房的床上，盖着易大妈缝的被子，手里攥着今赚的五毛钱，易中海睡得很沉。
梦里，他带着平安放风筝，风筝飞得高高的，像要飞到云里去。
日子像院里的槐树芽，一往外冒新绿。
易中海跟着王烈在废品站干了半个月，手里攒下了十四块六毛钱，指尖的茧子磨得发亮，脸上却多了些血色。
这收工早，老板给了半袋陈米，是库房里清出来的。
易中海背着米往回走，路过副食店，咬咬牙掏出两毛钱，买了一包红糖。
他记着易大妈总手脚凉，听红糖泡水能暖身子。
刚进院，就看见易大妈蹲在井边洗衣裳，晾衣绳上挂着他那件旧棉袄，洗得发白，却透着皂角的清香。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把红糖往她身边的石台上一放：“老板给的，我不爱吃甜的，你泡水喝。”
易大妈搓衣服的手顿了顿，没抬头，只低声道：“浪费那钱干啥。”
话虽这么，指尖却悄悄把红糖往石台里边挪了挪，怕被风吹着灰。
易中海没再多，转身去帮王烈卸自行车上的工具袋。
于莉正抱着平安在院里喂鸡，见了他就笑：“今咋回得这么早？晚上炖白菜，你过来一起吃。”
“不了，我煮点米粥就校”易中海摆手，却被王烈拽住胳膊。
“客气啥？平安中午还念叨你，要跟爷爷一起吃馒头。”
平安听见这话，立刻挣开于莉的手，颠颠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爷爷，吃！馒头！”
易中海被家伙抱得心里发软，顺着他的头发笑：“好，跟平安一起吃。”
晚饭时，桌上摆着炖白菜、腌萝卜，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王烈把馒头掰了一半给平安，另一半塞给易中海。
“多吃点，明李婶儿子结婚，让你去帮忙搭棚子，工钱给得高。”
易中海咬着馒头，心里盘算着——搭棚子能赚一块五，再干几，就能凑钱给耳房补补漏了。
正想着，平安忽然举起手里的萝卜条递到他嘴边：“爷爷，吃，甜。”
他张嘴接住，脆生生的，带着点咸香。
抬头时，看见于莉正笑着给王烈夹菜，院里的灯昏黄，却暖得人心头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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